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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似乎在这一瞬凝滞住了。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卢清和腾冲此时正站在一起,就在阮江月所在的那座营房不远处,听到这一声喊都意外又震惊地看着阮江月。
来到大靖几个月了。
哪怕阮江月改了名字上了皇室玉牒,正了身份,封了公主。
但阮江月从不喊靠山王做父亲。
人前人后,她永远一声淡淡的“王爷”。
大家都知道,她并不认可,不愿意承认,甚至是抗拒她靠山王女儿那个身份。
可是现在她喊了。
喊的急切,喊声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祈求,和妥协。
杨熠也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转过身,却是侧了脸,眼角余光朝后掠。
阮江月快步跑到了杨熠的身边。
衣裳是匆匆裹上的。
阮江月的脸色还是一片白,“这件事情不行,我不成婚,你放他走吧,他就算有几分本事,回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大靖这么强悍,王爷……父亲这么厉害。
他只那四州之地能干什么呢?
什么也干不了。”
杨熠面无表情道:“你喊我一声父亲,就为这个?”
“您接我回来,不也只是因为我有三分本事,让你看的过眼吗?如果我是个街边乞丐,您是否还会那么坚持,非要把我接回来。
将我接回来后,是否又会像现在这样护短,捧起来?”
杨熠沉默以对。
他自己能力滔天,自然对身边人要求极其严格。
莫说是收下的这些义子了,就是府上的管事,下人,都要极有本事,极有才干才行。
无能和愚蠢的人,是不配出现在他身边,浪费他一点点时间和心思的。
阮江月说的对。
如果她不是在南陈那么耀眼,他不是看中了她的才能,他或者也未必派人去将她接回来。
他早年在南陈受的算计形同受辱。
生出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二十年,他能有多少血脉亲情的眷恋?
“您看中的是我的三分本事——”
阮江月语速快而清晰,一字字说的分明。
她双眼不曾闪避地看着杨熠,又道:“您是我的父亲,您却也没做过一件父亲该作的事情。
养我的是别人,将我磨出三分本事的也是别人。
难道您希望的能对您有什么父亲深情?
您稀罕那些吗?
您不过是想让我用着这个本事,听着您的话,为您所用。
如今我既然来了,南陈我也回不去了,我就只能留在这里,您想看到我做的事情,可以,我会去做。
我在南陈怎么样尽力,我在大靖就可以怎么样尽力。
我会尽力的——
只求您放他离开,就当做他不曾来过!
求您——”
她说的认真,也说的快速,明明语调郑重、果断,可以一双眼睛却红透了,有泪花在眼眶滑动。
那些泪花快速凝聚。根本不给她抵抗的机会,就聚成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角失控滑落。
杨熠面上的冰冷终于裂开。
他拧紧了眉头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姑娘。
阮江月没有说错话。
这就是现状,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要的并不太是一个女儿,而是一个能为大靖开疆扩土,能建功立业的将军,性别并不重要。
她是他的女儿,这个身份不过是阮江月能力之外的加成。
是让他更方便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的理由。
而且往日里,如果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哭哭啼啼,还和他谈条件,他绝对心烦至极,大怒发作。
可这一刻,杨熠却觉得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怒火。
他怒不起来,心底有一股很涩,很闷的感触,不是特别的难受。
却隐隐的无法忽视,还一点一点堆积。
逐渐让他有了如鲠在喉的感觉。
不远处的卢清快步上前,“义父……就答应她吧,她已经愿意如义父的意思了,义父平日最是惜才……”
他有些语无伦次:“而且她怎么说也是义父的亲生女儿,义父就当疼一疼女儿,让步一次吧。”
腾冲也走上前来:“就是义父,公主可顶得上十个我了,我看她是和四哥那样厉害的人物。
她愿意好好听话了,您总得奖赏她点什么吧?
那个永安王喜欢南陈让他到南陈去好了,他一个人能翻出什么大天不成?
等过段时间我们挥兵而去直接把南陈打下来就是了啊!”
卢清又说:“她前段时间才病过一场,如今都没有大好,现在又受伤了,铁打的身子也耐不住这样——
况且当初她受伤,也是跳入水中为救义父,义父就当奖赏她当初立下的功劳。”
杨熠终于抬手,阻止卢清和腾冲继续说什么。
他看着阮江月:“你喜欢他,却要我放他走,日后你会后悔的。”
阮江月果断道:“我不会后悔!”
“哦?”杨熠道:“好,本王可以放他走,你回京之后就嫁给卢清。”
阮江月僵住,面色更白。
杨熠说道:“你不会以为,他回去之后你们还会有什么机会吧?”
阮江月唇瓣抖动,浑身僵直。
卢清也被靠山王的话惊住了。
他看着杨熠,试着出声:“义父……”
这是明晃晃的胁迫威逼。
阮江月割舍下霍听潮已经是痛苦至极了,义父却又说这样的话。
卢清不觉高兴,心底万分担心阮江月。
可这时,阮江月却说:“好。”
“这是你选的,随你心意。”
杨熠深深地看了阮江月一眼,大步离去。
阮江月终于撑不住,脚下一软。
腾冲和卢清左右把阮江月扶住。
看着阮江月那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还残留泪痕,腾冲叹了口气,“你何必呢,那个永安王都答应了。”
阮江月勾唇,笑容苦涩。
那么多人的性命,以他的性子当然会答应了。
可她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南陈和大靖中间隔着江。
她和霍听潮中间,也好像隔了好多跨不过去的,无形的东西。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就这样了吧。
阮江月从腾冲和卢清二人手中挣开手臂,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营房去。
落寞哀凉的背影落在腾冲和卢清二人眼中,两人心情都复杂莫名。
半晌,腾冲看向卢清:“我该恭喜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