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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卓一也缓缓走上前来。
裘相思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瞪大不敢眨，好像还不太相信又瞧见了那人。
沉默良久，阮江月终于松开缰绳，翻身下马：“你们怎么在这儿？”
“专门过来的……”
裘镇海五大三粗的人，此时看着阮江月，却是红了眼眶，声音也绷的死紧，“京城的消息传过来后，我就想着等你到青阳关我好跟你告别。
可元兄弟说，你大概率不会走青阳关，会从秦城离开，又算着时间……
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两天了。
还以为等不到你了呢，没想到还是见着了！”
话音方落，裘镇海朝阮江月身后的魏行渊等人狠狠瞪了一眼，心里是恨得不得了。
可他却也十分明白，事情到了今日这个份上，始作俑者是旁人，不是这些大靖人。
他又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在阮江月的身上，“少将军看起来瘦了好多……京城的饭菜不香甜吗？”
裘镇海在这秦城等了两天，就想了两天，见到阮江月要和她说点什么。
可此时除去这几句话外，他竟也语塞词穷，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倒是阮江月，在短暂的意外之后，很快恢复正常。
此时还能对着裘镇海笑一笑：“我是变结实了，不是变瘦……你们这一年在北境怎么样？”
“就那样。”
裘镇海朝元卓一看去，“元兄弟，你说吧，我实在是嘴笨不会说话。”
元卓一点头，“周九明父子负责营中大事，免不得提拔了一些他自己的人上去，我和裘大哥如今在军中没那么受重用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先前总是太忙碌，如今终于能闲散一点儿。”
周九明和周运那对父子，本就不是阮万钧那样公正的将帅。
他们私心太重。
而元卓一和裘镇海二人又是阮万钧提拔上去的，算是阮万钧的亲信。
阮万钧离开北境，又一段时间没回去，可不就成了周九明父子的天下，开始提拔自己的人，排除异己了吗？
这些都在阮江月的意料之中。
若是以前，她是宣威将军，或是凤翎将军，会为此事冷嗤、愤怒，有身份和立场做评判，以及进行反击。
可现在她没了。
不但没了立场和身份，也好似没了力气。
这世上的事情，好像不管多努力，最后大差不差都那样吧。
元卓一也朝魏行渊和卢长胜方向瞧了一眼。
此时魏行渊和卢长胜以及他们身后的一队人都翻身下了马，就停在阮江月身后几丈远处。
这般姿态，是将阮江月放在主子位上了。
元卓一其实心情也很复杂，沉默了半晌才重新看向阮江月问：“你今日就要坐船渡江吗？”
“对。”
阮江月颔首，“今日就走，过午吧，上船。”
“那……一路顺风吧。到了那边……记得要开心。如若有一日我们战场相逢，请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裘镇海闻言面色微变，赶忙道：“元兄弟你说这个干什——”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眼角余光扫到那一队大靖人，声音忽然就戛然而止。
等到离开秦城，上了船，过了江。
南陈的宣威将军将彻底不复存在。
阮江月会变成大靖靠山王唯一的女儿。
武功卓跃，兵法娴熟的她，不会是豢养在闺阁中的娇娇女儿，很有可能会变成站在大靖骑兵阵前的大靖将领。
他们来日，真的会战场相逢。
裘镇海愣愣地看着阮江月，只觉一股悲凉和无力的愤怒在心头环绕，那原就发红的眼眶更是变得赤红。
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贼老天”！
阮江月也是无话可说。
垂眸片刻，她朝站的稍远的裘相思招了招手，“来。”
裘相思捏着手帕，绷着身子，快步挪到阮江月面前去。
一年没见，裘相思长高了一点儿。
但相比阮江月，还是矮了半个头。
阮江月朝她笑着，帮她理了理垂在身前的两根大辫子，“你变漂亮了呢。”
裘相思原怔怔地看着她，“你能不能不去……”
“不能。”
裘相思闻言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你明明就是南陈的将军，为什么你忽然就变成了大靖人……”
阮江月还能说什么？
她揉了揉裘相思的脑袋，“好好和你爹待着，平日多劝劝他，别莽撞，多冷静，任何时候谨慎些，听将令。”
裘相思泣不成声，哭着点头。
“还有，你长大了，还这么漂亮，尽量……少在军营走动吧，或者走动也要你爹爹陪着，或是让你元大哥陪着，
我京中原有些产业，散给了先前跟着我的下属，剩下一份，给你和你爹。”
阮江月又转向元卓一：“我先前回京的时候和你说过，帮你与元海清算一下，虽说元海死在皇后手上了，但我也与他，与婉姝郡主清算了一番。
有一份你应得的产业，我交代专门的人了。
原是我走了，过几天会有人送到你们手上，今日见了，便与你们说了吧。
我……这就走了，你们都好好的。”
阮江月说完这些，再不停留，牵来自己的马便要翻身而上。
裘相思抓住她的衣袖，已经哭的满脸是泪。
她曾在心思最懵懂单纯的时候喜欢上了宣威将军，一喜欢就是好几年。
后来知道宣威将军是个女子，喜欢转变成了另外一种微妙的儒慕，早已把阮江月当做最最要紧的人。
现在这个人要走，她如何舍得？
小姑娘泣声道：“我们以后想见你怎么办？怎么办呢？”
阮江月没有说话，只捏着袖角帮小姑娘擦眼泪。
可她的眼泪那么多，怎么擦的干净？
世事无常，凡人难抗。
阮江月叹息一声，摸了摸身上，想给她留个东西算做个念想吧。
却发现，除去揣在怀中的琉璃木棉花外，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别的什么长物了。
可那琉璃木棉花……
犹豫片刻，阮江月将那琉璃木棉花一侧缀着的月牙形状坠子拽下来，塞进裘相思的手中，
展开双臂抱了抱那小姑娘。
这一回转身上面，提缰奔出关口城门去，再也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