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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默然半晌，微微叹气道：
“是本皇之过，未曾管束过他。”
“此事与陛下无关，陛下不必将过错揽到身上……”
“罢了，不说这事了，”武帝怅然地摇摇头，转换话题道，“四十年不见，身体可还好？”
“还算不错，迈了半步，还能再活长些。”
余向前露出一丝笑容，四十年未见陛下，如今能与陛下说些寒暄之语，他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那便好，”武帝点点头，“对了，可需要哪些灵丹仙药，助你迈出最后半步，只要本皇能办到，定会帮你寻来。”
可余向前却摇摇头，说道：
“陛下的好意，老臣心领了，不过老臣此生怕是没有机会登临陆地神仙……”
武帝闻言，不禁皱眉，他伸出手搭在余向前的手腕上，片刻后脸色变得阴沉：
“你的根基什么时候受损了？难道是二十年前那一场战役？”
余向前面露一丝缅怀之色，他缓缓说道：
“没有陛下的带领，老臣终究还是没法次次全身而退啊……”
不错，二十年前蛮国大军大举入侵，镇北军奋勇抵抗，余向前甚至都带着一支人马亲自出城杀敌。
那一战，极为惨烈，若非余向前领兵冲入蛮国大军之中，强硬地撕开对方的军阵，或许镇北关真的会守不住。
可余向前再强也不过一介人仙，他率领着一支二十万的军队去冲破百万蛮国大军的军阵，代价便是他身受重伤，根基受损，二十万的人马只剩几千人活了下来。
守关的镇北军见到此情形，纷纷悍不畏死地出城拼杀，那一日，镇北军所形成的军势如所向披靡的战车，狠狠碾碎了蛮国大军的军阵。
军阵一破，蛮国士兵便如败家之犬一般四处逃散，溃不成军，余向前强提一口气，领着镇北军杀进蛮国境内，眼看便要杀入蛮国王城，他终究没能抗住，昏死过去。
见他们的王重伤濒死，镇北军只好撤军。
余向前醒来后，已是一个月之后，朝廷与铜雀城合谋残害李青云生母余颖的痕迹早已被抹去，余向前只能按住不发，暗中调查。
直到今日，余向前终于查到线索，或许更准确的说，是李书鸿的人查到蛛丝马迹，派人将线索送到镇北城。
李青云自记事以来，便未曾见过镇北王，则是因为余向前认为李书鸿亦有过错，身为余颖的夫君，却不能护好她，从此与青云楼斩断联系。
因此，青云楼的人从不敢踏足镇北王的封地，唯恐触怒镇北王，李书鸿也下过死命，青云楼之人不得再提及此事，若有犯，蛊毒折磨九九八十一日，再凌迟而死，这也是李青云一直以来查不出任何消息的缘故之一。
再过二十日，便是余颖的忌日，余向前终于要向楚皇宣战，不死不休之战，至于事了之后他是否能活命，他不在乎。
他的心早就死了。
武帝脸上露出感伤与自责之色，他叹道：
“老余，带我去她的墓前看看吧……”
听闻武帝并未自称本皇，余向前微怔，他心中涌现许多感触。
“好，陛下，请随老臣来。”
身披盔甲的余向前与身穿龙袍的武帝并肩而行，步履很慢，一路上两人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来到余颖的墓前，武帝祭拜后，他才开口道：
“我前不久见过你的外孙，倒是一个不错的后生，天赋极高，心智近妖。你多久没见他了？”
“唉，好几年了，当时心血来潮到扬州一趟，没想到却是在青楼见到那小子。”
余向前回想起他与李青云首次见面的场景，不免失笑。
“他没看出你的身份？”
“老臣没有告诉他，其他人也不敢讲，”余向前摇摇头，说道，“不过他应该看出老臣的身份不凡，但他查不出来。”
“入京城之前，还是见见吧，至少镇北军得有人来继承。”
武帝沉吟片刻后说道。
闻言，余向前有些惊奇：
“陛下的意思是……”
武帝望向北边，只见镇北城再往北二十里便是宏伟的镇北关，城墙遍布痕迹，无不在述说镇北关曾经历过多少场大大小小的战役。
只不过今日的镇北关空无一人，使得这座雄关显得寂寥而悲壮。
武帝悠悠开口道：
“镇北军不散，则镇北关不破，镇北关不破，则无蛮夷之忧矣。”
听闻武帝对镇北军的认可与称赞，余向前不禁有几分自豪。
他这辈子有两件事最值得吹嘘，一件事是跟随武帝打下大楚江山，另一件事则是率领镇北军镇守北方，使大楚免于蛮国入侵四十载。
他的一生，都在为大楚奉献，如今年老力衰，感到疲累的他想要肆意一次，为他的闺女讨一个公道。
“陛下放心，老臣已将所有事情安排周全，此事了结之前，蛮国都不会再犯。”
两个多月前，蛮国欲要送蛮国天骄入大楚参加潜龙会，余向前给出的条件便是，若镇北关无人镇守，蛮国便不能进犯，若是敢违，他必会领着百万镇北军，北伐蛮国，直指王城。
二十年前镇北军兵临城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蛮国王族不敢冒这个风险，更何况，这是大楚的内讧，蛮国自是愿意见到的。
“你啊……唉……”
这是武帝第三次叹气，镇北王与朝廷站在对立面，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事。
此乃朝廷之不幸，亦是大楚之不幸。
“陪我喝一杯吧。”
不知怎的，此时的武帝很想喝酒。
“好。”
……
十万大山。
“二先生回来了？”
李书鸿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望向北方。
“禀楼主，二先生昨日便赶到，此刻应在外探查。”
“派人给二先生传个信，请她回来坐镇。”
李书鸿淡淡地吩咐道。
“楼主是要回大楚？”
“再过二十日便是她的忌日，得回去看看她，顺便见见青云。”
提及李青云，李书鸿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想念与欣慰。
“可要告知少主？”
站在李书鸿身后之人，正是青云楼大长老，当年之事，他也算得上半个当事人。
“他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家伙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