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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嘿嘿,那地方……饭可不好讨,命倒是容易丢。”
他顿了顿,用竹篙指了指浑浊湍急的河水:“这水,刚涨过,急得很。船小,不稳当。看你这样子……十块钱,送你过去。”
十块?我摸了摸怀里化肥袋中那点可怜的、被雨水泡得发软的零钱和粮票。王德贵给的那点“辛苦钱”,加起来也就七八块。
“老人家,便宜点?刚遭了灾,就这点……”我掏出几张湿漉漉、皱巴巴的票子。
老头瞥了一眼,撇撇嘴,没接钱,反而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最后又落在我背上的油纸伞上,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讲述秘密的口吻:“后生,看你……像是懂点门道的?背着伞呢?”
我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山里湿气重,遮雨。”
“遮雨?”老头嘿嘿笑了两声,笑声干涩,“这伞……怕不是遮阳挡雨那么简单吧?老头子我在这河上漂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多了。你这样的……背着‘债’呢吧?”
他最后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我耳朵里!
我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他!斗笠下那张橘皮老脸上,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锐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老人家……您……”我喉咙发紧,声音干涩。
老头摆了摆手,不再看我,目光投向浑浊湍急的河面,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这年头,太平是太平了,可地底下的东西,不安生啊。牛角村那边闹腾,这边破庙也不清净……还有那黑水泽……嘿,万人坑?那底下埋的,可不止万人呐!”
他顿了顿,竹篙轻轻点了一下浑浊的河水,溅起几点泥浆:“后生,听老头子一句劝。能不去,就别去。那地方……邪性得很!早年龙虎山的天师爷亲自带人下去封过,结果……嘿!天师爷自己都差点折在里面!就留下半句话……”
他浑浊的眼睛再次看向我,带着一种沉重的警告:“那坑……不是人挖的!是……‘它们’自己爬出来的!下面……连着‘眼’呢!”
‘眼’?!
又是‘眼’?!
红袍老道遗简里提到的“天地之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心头巨震!这撑船的老头,绝非常人!他不仅看出我背债,还知道龙虎山天师封印的事?甚至知道“眼”?!
“老人家!那‘眼’是什么?天师爷留下什么话?”我急切地追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老头却摇了摇头,重新蹲回船头,拿起渔网,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话?老头子记不清喽。只记得那天师爷出来的时候,道袍都烂了,脸色比你还难看!手里……好像攥着半张烧焦的……黄纸?上面画着些鬼画符……后来,就在河边那座快塌了的破庙里,歇了一宿……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再没回来过。”
破庙!黄纸!鬼画符!
我猛地回头,望向身后那座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破败山神庙!老头说的破庙……难道就是那里?那位龙虎山天师……也曾在庙里落脚?也见过墙角那张焦黄油纸符?!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
“船钱……五块。”老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没再看我,自顾自地整理着渔网,“要过就快上来。这水,等会儿还要涨。”
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不再犹豫,掏出五张湿漉漉的票子递过去。老头看也没看,随手塞进油腻的蓑衣内袋里。
我拖着腿,小心翼翼地踏上那条摇晃不稳的小木船。船身吃水,发出不堪重负的**。浑浊的河水就在脚下翻滚,带着刺鼻的土腥味。
老头解开缆绳,竹篙在岸边一点。小船如同离弦之箭,猛地荡离河岸,冲入湍急浑浊的河流之中!水流的力量推着小船飞快地向下游漂去,船身在浪涛中剧烈起伏摇晃!
我死死抓住船帮湿滑冰冷的木头,指节发白。身体随着船身颠簸,左腿的麻木和黑符的冰冷触感更加清晰。神魂的枷锁似乎也被这颠簸和浑浊的水气引动,沉沉地压着。
老头站在船尾,竹篙如同生了根,稳稳地扎在湍急的水流中,控制着小船的方向。他那佝偻的身影在晨雾和浑浊的水汽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稳固。
小船在激流中颠簸前行。两岸的山林在雾气中飞速倒退。老头不再说话,只有竹篙破开水流的哗哗声,和船身撞击浪头的闷响。
我抱着怀里的油纸伞,伞骨冰凉。目光越过浑浊的河水,投向对岸那片未知的、被雾气笼罩的丘陵。
黑水泽……万人坑……龙虎山天师封印……自己爬出来的坑……连着“眼”……
还有那撑船老头讳莫如深的警告。
这碗饭……果然是用命在吃。
小船在激流中猛地一拐,冲向对岸一处相对平缓的滩涂。老头竹篙用力一撑,船头重重地撞在松软的泥滩上。
“到了。”老头的声音沙哑平淡。
我挣扎着站起身,拖着麻木的左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湿滑的泥滩。回头望去,浑浊的河水奔流不息,那条破旧的小船和船头佝偻的老头,在晨雾水汽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老头最后那句低语,如同冰冷的河水,在我心头反复冲刷:
“那坑……不是人挖的!是……‘它们’自己爬出来的!下面……连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