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呜呼,此事谁能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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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呜呼,此事谁能忍之?
    此后数日,陈叙都在别院中专注学习。
    不仅仅是学文章丶学策论,也学文气的运用之法。
    当然,别院的孙厨娘在厨艺上颇有独到之处,陈叙也常去灶间与她学厨。
    以至于没几日,整个冯府别院的所有仆役便都知晓了,他们家主君的贵客陈相公居然极好庖厨之道。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偏就有读书人喜欢做饭。
    他若是学业稀松平常倒也罢了,定是少不了要被人嘲讽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的。
    可陈叙却偏偏是整个云江府都公认的大才子,他有这等声名,又有院试案首的实绩,谁还能嘲讽得了他?
    不过毕竟行为特异,被嘀咕几句却是难免的。
    譬如冯家别院东边的那户人家——
    因为距离府学书院足够近便,附近几个街坊居住的便大多都是读书人。
    只隔了一堵院墙,隔壁的书生常闻见别院东厨飘来食物香气,又趁着近便听到了别院仆从日常的惊叹话语:
    「陈相公不过是与孙管事学厨几日,这做出来的东西怎地就香成这般模样?」
    「今日做的是什麽?哎哟,是蓑衣饼,这层层起酥啊,咬一口的时候你听听这声音,给人脑壳都酥成渣了,也太好好吃了,太香了些!」
    「陈相公人可真好,他可是大才子,做的东西有时候居然还给咱们下人试吃,问咱们火候如何?
    嗐,你我懂得什麽火候啊,只知道好吃便罢了。
    吃这一回,我这一生都不枉了……」
    「正是正是,日后陈相公若是能中举人,咱们回去一说,嘿,这辈子吃过举人老爷亲手做的菜,我这张嘴都能祖传三代……」
    「嘘,你脖子痒了?怎麽说话呢,死小子得瑟没边,小心脑袋!」
    隔壁的书生吕季也是秀才,虽未如陈叙般提前开辟文海,却是养气在身,听力比常人更强些。
    这边别院仆从在东厨边上谈话,吕季常听一二,初时心中不屑:
    「什麽大才子,居然下厨比读书还上心,回头考不上举人,那却是丢脸丢大发了。」
    后来吕季又窃喜:「咦,不对啊。本届我也要去乡试,如此他与我岂不是竞争对手?
    他若是考不上,我该高兴才是!」
    再后来吕季却是抓心挠肝地焦急起来:「哎,那个酥饼到底是有多好吃?能不能叫吕某也尝尝?
    真是急煞个人!」
    只恨自己与陈叙未有交情,不好主动登门去问人家要一份吃食。
    即便是厚着脸皮登门了,有些话也不好说。
    怎麽说?
    说我常贴着墙根听你家墙角呢,那还要不要脸了?
    可是天地良心,吕季也只是听了东墙边上仆役们的一些闲话,再往深处去,那庭院内的事情,吕季是一句也听不到哇。
    吕季只觉得自己绝非贪嘴之人,可却不知为何,近段时日总是格外馋虫翻涌。
    那隔壁又不是只有酥饼,什麽油煎的丶火烧的丶烤炙的……各种食物香气轮番上阵。
    有时浓香霸道,有时清香宜人,有时只要一阵风吹来,就能叫人垂涎三尺。
    吕季也是被这些香气勾着才常往人家厨房墙边走,这才听了各种议论声。
     他焦急了数日,就在自己几乎要忍不住找个藉口去敲隔壁院门时,忽然又听闻城中有两家酒楼异军突起,近些时日推出了几样招牌菜。
    那招牌菜的美味就不多说了,两家酒楼还比赛似的玩花样。
    今日你家做赠礼,明日我家就开设猜谜游戏,后日他家又射投壶点餐……
    再过几日,两家都兴起了百宝箱卜彩,一时间在整个城中都掀起了好一场热闹。
    吕季也被友人邀着去了两回,他投壶技艺不错,硬是因此而得以吃到了几个招牌菜。
    这一吃,果然是名不虚传。
    鲜美之处,能叫人几乎是连舌头都和着吞下去。
    也是因此,吕季能够找回几分理智,使自己不至于当真覥着脸去找隔壁讨要吃食。
    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其实还是惦记隔壁那一口……咳咳。
    直到这一天,吕季读到了琅玉书坊新近印制的一册《神鬼异闻录》。
    初读《宫词》时,他抚卷感慨:「真是好诗好句,好一句红颜未老恩先断!世间凄怨,莫过于此。
    一腔幽思,终得诗中一窥。」
    后读《花非花》,吕季又觉如置梦中,甚至心生骇然之感。
    「花非花,雾非雾……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世间怎能有人将语句运用到这等看似浅近,实则无限深远的程度?读此诗,我竟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今年乡试,我当真要以此人为对手?」
    吕季恍惚之中,已生怯意。
    等最后读到那一首《悯农》,吕季忽然就感觉自己好像是鼻头都被人打了一记重拳般。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一首诗读罢,满腔激越似从脊柱升起,直冲天灵。
    天下间怎会有这般诗句?直击人心,透彻到叫人心脏发麻,几乎恨不能连魂灵都飞去。
    吕季再也按捺不住,手拿那一册新鲜得到的《神鬼异闻录》,便匆匆冲出了家门。
    路上仆从行礼,他不理会。
    家人呼喊,他摆摆手只说有事。
    等到了隔壁院门口,将那大门一敲,门房过来说:「请公子稍待,小人这便通传。」
    吕季的头脑这才稍稍冷静。
    好似胸中那一口烧红的烙铁,此刻终于被浸入了凉水中。
    可即便如此,吕季胸中依然似有水雾滚滚。
    哪怕明知自己突然前来拜访着实算是失礼,可是忍不住啊,这谁能忍得住?
    呜呼!
    门房入内通传时,吕季又觉度日如年。
    短短时间里,他在门房的小厅内来回踱步,险些将地上青砖花纹都给磨平。
    陈叙此时可有空闲?他是否会觉得吕某冒昧?他能不能愿意见我?
    他若是不见,吕某……嘿,吕某手上可还有一份好东西,可以取来与陈兄同观啊!
    正当吕季百爪挠心,焦急万分时,陈叙此刻却是在自己居住的厢房中感受着汹涌滋长的文气,心中着实喜悦。
    几日沉淀,先前种种部署,至此终于开始有所收获。
    且不仅仅是文气,食鼎天书的反馈也同样十分令人欣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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