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喋血神拳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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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找到他……告诉他……罢了,什么也别说。就告诉他,我石惊天,不后悔。让他……让他忘了我这个兄弟,好好地,替我们,活下去……”
    这是石惊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闻人博强忍着撕心裂肺的悲痛,顺着那条阴暗潮湿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地道,爬了不知多久。当他终于从另一端的出口,一个早已废弃的枯井中爬出时,已是三天后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凭着最后一口气,向着记忆中,那个位于城南的、最不起眼的方向,踉跄而去。
    雨,下得很大。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静心斋那脆弱的窗纸,发出“噼啪”的声响。
    齐司裳端坐于灯下。
    他正在抄录的,是《南华真经》的“逍遥游”。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他的心,很静。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六年的隐居,早已让他习惯了这种青灯古卷、与世无争的生活。他以为,自己已经将沙场上的那股杀伐之气,朝堂上的那份荣辱之心,都洗涤得干干净净。他以为,自己已经,真正做到了“心如古井,波澜不惊”。
    然而,不知为何,今夜,这窗外的风雨声,却让他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深入骨髓的烦躁。他手中的那支狼毫笔,竟有几次,都险些握不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虚弱的、几乎不像是敲门,更像是用身体在撞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砰!砰!砰!”
    齐司裳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他放下笔,起身,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开了。
    一道浑身浴血、满身泥泞、几乎已看不出人形的身影,如同烂泥般,软软地,瘫倒在了他的脚下。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雨水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齐司裳的瞳孔,在看到来人那张脸的瞬间,猛地,收缩了。
    “闻人……博?”
    那人,正是闻人博。
    他抬起头,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智珠在握的从容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无尽的、毁天灭地的悲痛与绝望。
    “齐……齐先生……”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出……出事了……撼山门……完了……”
    齐司裳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一股冰冷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强作镇定,将闻人博扶了进来,关上门,为他倒了一杯热水。
    “慢慢说,别急。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人博接过茶杯,那水,却从他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中,洒了大半。他再也抑制不住,抱着齐司裳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是锦衣卫!是韩渊那个畜生!他……他罗织罪名,说我们谋逆……三天前,他带人……血洗了卧虎庄……三百多口啊!三百多口兄弟,还有家眷……全……全都死了……一个……都没剩下……”
    齐司裳的身体,僵住了。他脸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他仿佛没有听到闻人博的哭诉,只是用一种梦呓般的、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大哥……石惊天……他……”
    闻人博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怨毒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看着齐司裳。
    “石大哥他……他为了保护我们……一个人,独战群魔!他杀了上百个锦衣卫!可……可他们人太多了……还有那个叫凌绝的死太监……”
    “最后……最后,韩渊那个畜生,杀了大嫂和磊儿……石大哥他……他……他当场,震碎了自己的心脉……”
    “他的人头……韩渊命人,把他的人头……就挂在……就挂在金陵的北城门上……示众!!”
    “轰——!!!”
    齐司裳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与色彩,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惨白的虚无。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多年前,在漠北的篝火旁,那个豪迈的声音:
    “司裳,咱们不做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司裳,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石惊天,第一个把他砸成肉饼!”
    ……
    “啪嗒。”
    一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脆响。
    齐司裳手中那支,他用来抄录了六年《南华真经》,用来寻求内心平静与超脱的狼毫笔,从中断为,两截。
    一滴浓墨,从断裂的笔尖,滑落。
    坠落在他面前那张,刚刚写下“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的、洁白无瑕的宣纸之上。
    墨点,迅速地,无声地,晕开。
    如同一朵在雪地里绽放的、诡异的黑色花朵。
    又像是一摊,永远也无法擦去的、不祥的……血迹。
    六年的隐忍,六年的退让,六年的“静心”,在这一刻,被这滴墨,被这摊血,彻底,碾得粉碎。
    隐士,死了。
    从他挚友那冰冷的、尚未瞑目的头颅之下。
    一个复仇者,即将,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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