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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笑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煽风点火的快意,“咱们李律师可是酒桌上谈成过好几个亿项目的。”
“那会儿你还在审合同吧?”周梅轻笑着补了一句,眼尾弯起,却毫无笑意,“连交货期都标错的人,怎么配坐在主桌呢?”
哄笑声再次响起,像一群乌鸦扑棱棱地飞过头顶。
肖锋没有抬头,只是死死盯着桌上那滴正缓缓晕开的红酒,仿佛它能渗进桌面,把他整个吞噬进去。
“来,再给你倒一杯。”李昊又拿起一只空杯,故意将红酒倾斜,红色液体顺着杯口滑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溅在肖锋的手背上。
凉意瞬间爬上皮肤,像某种无声的嘲讽。
“手滑了。”李昊耸耸肩,语气轻松,“你也太紧张了吧?放松点,毕竟我们以后可能还要合作,要是你哪天想通了,来找我律所实习,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周梅捂嘴轻笑:“李昊,你别逗他了!他这个人啊,就是放不下架子,总以为自己还是北大清高的书呆子。”
她转头看向肖锋,眼神里不再是曾经的温柔,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甚至带着一丝得意:“你说是不是,锋子?”
包厢里的气氛骤然凝固,所有人都在等肖锋的反应。
但肖锋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被红酒染红的手背,沉默如山。
李昊的金丝眼镜反着光,周梅用纸巾擦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王主任低头拨弄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肖锋知道那是工作群,此刻里面大概正刷着“肖锋被李律师打脸”的消息。
“我去趟洗手间。”肖锋扯了扯西装下摆,起身时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推开包厢门,走廊的冷风灌进来,吹得后颈的薄汗发凉。
洗手间的镜子蒙着层水汽,他抹了把脸,看清镜子里的自己:领带歪在锁骨处,西裤上的酒渍像块深褐色的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锋子,你爸今天又去厂子里转了,说老陈头夸你上次帮他写的遗嘱特别周全。”
肖锋的手机壁纸是毕业时的一张照片——他穿着学士服站在未名湖畔,母亲踮脚给他整理领结,父亲举着相机喊“笑一个”。
那时他以为凭北大的文凭,能在这城市站稳脚跟,却忘了周梅说过:“光有学历有什么用?你看看李律师,人家能给客户拉来投资,能在酒桌上谈下单子。”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他捧起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冰凉地贴着皮肤往下淌。
镜子里的眼睛慢慢亮起来——
他想起父亲在车间教他修机器时说的话:“零件卡壳了别硬拆,找对受力点,轻轻一扳就动了。”
他又想起母亲调解邻里纠纷时,总先听双方说完,再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
“肖法务?”保洁阿姨提着水桶进来,水桶撞在瓷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脸都白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肖锋扯了张纸巾擦脸,把湿答答的纸巾团成球扔进垃圾桶。
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带,指腹蹭过喉结——那里还留着上周周梅摔杯子时溅起的瓷片划痕,现在摸起来有点痒。
回到包厢时,主桌正闹着要李昊唱首歌。
音乐声隐约从音响里传出,调子欢快而讽刺。
周梅倾靠在李昊的怀里,举着手机录像,镜头扫过肖锋时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肖锋走到自己座位前,把没动过的碗筷轻轻摆正,然后摸出西装内袋的工牌,金属牌面有点硌手。
“各位。”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包厢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周梅的手机镜头正对着他,李昊的手还搭在周梅腰上。
肖锋把工牌放在桌上,玻璃转盘轻轻转动,工牌滑到主桌边缘。
他看着王主任说道:“裁员名单不用等了,我明天就交辞职报告!”
说着肖锋又看向周梅,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合同的事,我会整理好材料发给法委会。”
最后,肖锋看向李昊,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校友,下次喝酒,别碰别人的椅子。”
说完,肖锋转身往外走,西装后摆带起一阵风,把主桌上的餐巾纸吹得乱飞。
走到包厢门口时,他听见周梅喊:“肖锋,你疯了”,李昊说“别理他,穷酸样”,王主任的声音混在里面:“周主管,裁员指标……”
酒店外的夜风卷着细雪,肖锋把西装外套裹紧,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屏幕蓝光映着他的脸,选调生报名页面在雪夜里格外清晰——截止日期是明天下午五点。
他盯着“基层岗位”那栏,忽然笑了。
母亲的话在耳边响起:“你不是废物,只是他们没眼光。”
雪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睫毛,他把手机揣回口袋,往地铁站走。
明天早上,他要先去打印店把选调生报名表彩打,然后去公司找王主任交离职申请。
有些局,该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