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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子之南,永定河之北,榆垡驿。
榆垡驿是京南三大驿之一,不仅仅是官道上的驿站,也是一处军事要塞,设有烽火台。
此时二十余里外的北京城,钟鼓声穿过夜幕悠悠传来,已是漏下二更了。
因为城门一更就关闭,所以很多入京的行人,也只能暂歇榆垡驿,等待明日再入城。
今夜是十五,一轮明月朗照山河,霜色如月,月色如霜。
榆垡驿最高处的烽火台上,正有一道道月光下的剪影,在明月下徜徉徘徊,有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说道:
“俺说过了,不许点灯。九月十五的一轮明月,掌灯岂非大煞风景?”
这声音乍一听有点温柔,可是语气却带着不容易的威严,令人难以违拗。
然而,烽火台边还是有一盏圆形暖灯点亮,犹如一轮明月冉冉升起,却是提灯人在拾阶而上。
台上有人说道:“媪相,点灯者不是我们的人,是其他客人。”
之前那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哦”了一声,随即说道:“不是咱们的人,更不许点灯,令他灭了。”
一个“令”字,说的既轻巧又霸道。
“得令!”立刻有人领命。
随即,一个青衣角巾、腰挎绣春刀的大汉,就来到堪堪登上烽火台的提灯人面前。
此时这大汉才发现,这个上台的提灯人,原来是个红裙翠袖的妙龄女子。
而她的身后,赫然还跟着一个老者。老者身后又是四个身材魁梧,亦步亦趋的捉刀护卫。
看上去,对方也并非泛泛之辈。
尤其是那老者,端的气势不俗。灯光和月辉下,但见他儒雅清贵,服饰华贵,腰间一块极品美玉白的耀眼,眉宇间的那股威严,竟然和自家姐相也不遑多让。
这大汉本是来令人灭灯,可看到这老者的气度,那股盛气凌人的傲气焰居然收敛了不少,语气带着商量的微笑道:
“这位老先生,今夜十五,明月皎洁,这点了灯终究有点多余,倒是冲淡了大好月色,岂不可惜?还请老先生灭了灯,在台上赏月如何?”
这大汉觉得,自己此时真是太客气了,都有点自我感动。
他家主人是新近圣旨起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首相,兼任提督东厂,足可抗衡内阁!
自己身为护卫,说话如此客气,真是太给面子了。
谁知那老者眼睛一翻,神色不屑的冷笑道:
“人死如灯灭,灭灯如杀人,岂可灭灯?老夫阅尽苍生,早知明月不明,又何惜今夜明月?当真莫名其妙。”
“你...”那青衣大汉被噎的好像突然被人塞了一把盐卤,他没想到这老者不但不识好歹,说话新奇古怪不说,还反过来说自己莫名其妙!
人死如灯灭,就是灭灯如杀人?阅尽苍生,就是明月不明?
这特么的哪跟哪啊。
这气度尊贵的老者说完这句话,脚步已经登上最后一级台阶。
老者举目一看,见到烽火台上竟然有数十人之多,都是衣冠楚楚、神色骄矜。这些人簇拥着一个年近五旬,面白无须的华服男子,犹如众星戴月一般。
借助明月和灯光,老者看到这华服男子依稀有点眼熟,忽然就想起一个人。
原来是他!
张鲸!
而对面那个面白无须的华服贵人,此时看到老者也瞧得真切,不禁眨眨眼,也是大感意外。
原来是他!
徐渭!
两人一照面,都是不由自主的“咦”了一声。
“哈哈哈!”张鲸忍不住大笑起来,“俺道是谁,原来是文长先生!十八年未见,还以为先生驾鹤西去了,原来风采如昔啊。”
张鲸是个记性很强的人,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和徐渭分别是在万历二年的重阳节,地点在辽东广宁城,李成梁的府中。
当时,他是辽东钦差采办、马市、巡查太监,和李成梁很熟悉,是总兵府的常客。而徐渭当时是李成梁的幕僚,也是李如松兄弟的兵法老师。
两人经常在总兵府酬酢,也算故人了。最后一次重阳节见面,还一起吃了螃蟹,喝了黄酒。
“原来是海卿兄!”徐渭似乎也很高兴,“多年未见,不想相逢于此啊。”
他和张鲸相识数年,当然知道张鲸是个阴狠毒辣的阉人,虽说是熟人,可此人绝非他的故友,只能说是故人。
但他对张鲸也说不上多讨厌。此人绝非君子,但很讲义气,有恩必报。虽然心狠手辣,却不虚伪做作。
他不久前才听说,皇帝免了田义,赶出京师,起复被罢免了几年的张鲸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可巧,今日在榆垡驿邂逅了。
张公笑道:“俺今日见到文长先生,心中十分低兴。来人,速速摆酒,俺要和文长先生,月上夜饮!”
伍亨那次起复,奉旨退京入主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