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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梁有翼死啊。能最清晰看到行刑现场的酒楼内,二楼最好的位置已经提前被连亭包下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一个人见证这一幕,就拉来了不苦陪他。
他们站在楼上,看到下面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手拿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的百姓。如今午时还没到,刑部的监斩官也没有就坐,但群情已经十分激奋。他们不知道朝廷的博弈,杨党的弹冠而庆,只知道当年造成开阳大水的罪魁祸首终于即将伏诛!
连亭单手撩开了酒楼的竹色卷帘,眼中无喜无悲,活像寺庙里神坛上的玉面菩萨。
只不过这个菩萨不吃香火,他吃人的。
不苦:“!!!”谢谢,有被吓到。
当梁有翼真的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他的眼中还充满了不敢置信,他明明已经帮王爷咬了杨党的人啊,他付出了代价,那边怎么能不守承诺?
那天的阳光是如此刺眼,可他在生命的最后鬼使神差的抬头,还是精准看到了高楼上的连亭。
目下无尘,表情不屑,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他不是在审判他什么,只是让他实实在在明白了什么叫因果报应。就像在开阳大水中丧命的那一千三百五十七个百姓,他们是那么相信县府,相信梁有翼修建的堤坝,不想在睡梦中就就被轻易夺去了生命。
冤有头债有主,一起都交给报应。今天就是他梁有翼还账的日子!
梁有翼死了,连亭心中的大石也就终于落了地。
他从袖中的荷包里,拿出了儿子早前——早到大概是在秋天初遇的时候吧——给他的糖。奇怪材质的糖纸里,包裹着的是晶莹剔透又五颜六色的糖块,连亭含了一块到舌尖,被前所未有的甜充斥了口腔。
十五年前,不到六岁的连亭被阿爹送上了全是阉童的板车,里面充斥着尖利刺耳的哭闹,臭不可闻的汗渍,但再糟糕的环境都不及那种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绝望。
他们被抛弃了。
他贪婪的父亲咧着一嘴的大黄牙,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官老爷手上讨来银钱,既顾不上他的惶恐,也顾不得他的不安。
他愚昧的母亲一手抱着小妹,一手牵着大哥,在心力交瘁的环境下把本来答应给他的糖塞到了哭闹不休的小弟嘴里。只敷衍的哄了他一句:“就让给弟弟吧啊?等去了二叔那边,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他没想到等去了京城,等来的却只有二叔已死的消息,以及那让他生不如死的一刀。
十五年后,连亭才终于等到了属于他的糖。
不苦大师贱兮兮的凑上前,用肩膀挤了挤好友。他们此时已经离开了泾河夜市,正在前往千步廊给絮果买枣泥酥的路上:“你刚刚吃什么呢?给我也尝尝呗。别这么小气啊,哥们什么时候短过你的吃喝?”
“大师您不辟谷啦?”连亭眼都没抬一下,老神在在的依在马车上,享受着这个明明每次回忆起来都会觉得愤怒、但如今却只剩下平静的午后。
大师厚着脸皮:“那你等等哈,我和三清请个假。”
又一日,贤安长公主也为连亭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絮果可以去国子学外舍上学啦。长公主办事总是格外的利索且漂亮,她不只是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而是直接就把金花报帖的文书送到了连亭手上。绫绸材质,金粉装裱,五寸许,阔半之*。
文书里第一页写明了絮果的年龄、祖籍及父辈身份。
连絮果,年六岁,东缉事厂提督连亭之子。
台端取入国子学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