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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台上拿了一本画刊递给我,封面有他头像,背景是他琳?满目的画作。然后他一指目录上的其他画家的名字,“这上面都是国内的一些大家。但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操,就是比颜料他们都比不过我。我用的全都是进口的,花了好几百万!”
老陈喜欢自吹自擂的风格依然如旧。
我一看确实有几位国内的知名画家但基本都过气了。因为我除诗歌之外最爱好的就是绘画,大学时代就对法国印象派有过研究,特别喜欢达利、康定斯基和毕加索。而且一直与一些中国当代的前卫画家有不同程度的交往。
我不置可否地问:“怎么就整上画画呢?”
他不易察觉地苦笑了一下,“一会儿请你吃饭时再细唠”
闭馆后,我请他到南新仓吃新派的大董烤鸭,席间他大概地讲了他这几年风云变幻、飞流直下的商战传说。原来5年前他已与辽宁省能源集团达成全面战略合作伙协议即辽能参股30%收购老陈的土耳其矿山和山东潍坊的石材加工厂,但收购前老陈必须先把土尔其矿山老外的股份和石材加工厂另一位广东股东的股份出资收回、变成老陈的全资公司。为此老陈举债上亿,老罗还帮他融资了五千万。设计的隐形结构是收购后老陈的70%股份里拿出30%为两位辽能的老大即董事长和总经理代持,这样对方明暗相加实际控股。完成收购后辽能把在全省几十亿的装修和石材工程交给老陈做。为了搞定这件所谓大工程,老陈两年多花的各种费用包括对方多次全家或带情人国内外游玩,还为对方在京购置房产,总共花了几千万。但不久祸从天降,上方严查辽能,董事长和总经理及领导班子全体落马!老陈的百年大计破产。一时急火攻心得了脑溢血差点过去。幸亏他医生出身的太太及时找到医大脑科主任的同学、抢救成功才没落下什么后遗症。
于是为了避险也为了休养,老陈一个人潜伏回老家、著名的雪乡,重拾年轻时的画家之梦,这一画就是五年。这期间他太太也带着女儿远遁美国。
这五年,辽能的原领导班子因腐败受贿分别被判中长期徒刑。新领导上任全面推翻与老陈达成的合作。多年玩命积累的财富化为泡影。当老陈发现己无力回天并东山再起时,又加上身体状况,就潜心蛰伏桑梓一直画画至今。从一位骁勇善战的商人变成了一位三流画家。
2020年清明,我回家乡扫墓。在牡丹峰游玩时偶遇李庆。他告我老陈现在花河。一起约吃饭。晚上李庆开着他的路虎接我到了一家杀猪菜馆,不一会儿老陈也到了,开的是一辆半截子丰田农夫车。与上次北京相见又是5年,本来新冠期间老友重逢是件开心事,但却都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饭后老陈请我去了他在俄式建筑的市工人文化宫的画室,200米左右的两室大平房,一间是画室,一间是寝室,墙上挂满了老陈的画作。寝室还盘了一铺炕。老陈说炕上暖乎,让我俩上炕坐。然后热情地拿出他收藏多年的普洱茶饼和古巴雪茄,仨个人边喝茶边吸烟边闲聊,都是谈一些“好汉当年勇“的旧事,偶尔说到几件共同经历的“破事”,才发出久韪的笑声。
老陈有点虚张声势地讲他正在煽乎主管文教的副市长,准备在江南新区筹建一个美术馆,一是收藏展览他的二千多幅作品;二是让他在法国从事画廊工作的妹妹牵头搞法中交流展。我和李庆一副姑且听之的表情。说到最后相约后天一起去“雪乡”野外写生,倒是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好像也只有回归大自然才能慰藉我们马放南山的心情了。
2022年7月、疫情松动之际,我再次准备回花河看望父母二老。在蓝城临行之前我微信联系老陈没有回应。又联系李庆,他说他也是刚从老陈的大姐口中得知,老陈已于三天前在雪乡的老宅中突发心梗离世。我听后一时木然许久,既有点吃惊但也未觉意外。不是悲痛却深深的失落。当晚就梦到和老陈在一起战斗的场面……
回到家乡第二天我约李庆一同去雪乡祭奠老陈。车行于林深草长的旷野山间,我和李庆几乎一路无语,仿佛都沉浸在回忆之中。一个小时抵达小镇的一座简陋的东正教教堂式的殡仪馆,老陈尚未下葬,骨灰盒还暂存于小木屋中。窗口上贴着老陈年轻时穿军装的照片,横眉立目,英姿勃发。我一时无法接受当年那位雄心万丈的狂人和赌徒,竟是如此虎落平阳、抑郁而终的结局?!我倒宁愿看到他战死商场哪怕是惨遭意外一一老陈,兄弟一场,一路走好!
《悼老陈》
一生张狂不服输
商场驰骋画归宿
纵横跌宕海内外
叶落归根化黑土
2022年7月18日于桑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