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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那些试图抹杀差异、统一声音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对少年说:“帮我找几个人。会乐器的,会唱歌的,哪怕只会敲锅打盆也行。我要办一场演出。”
“在这里?”
“在这里。”她说,“但不是给人听的。”
“那是给谁?”
“给地下的东西。”她指向北方,“给那个不肯死去的程序,那个藏在墙里的幽灵,那个……强尼称之为‘人类不该忘记的噪音’的东西。”
少年沉默片刻,点头离开。
两小时后,七个人聚集在湖畔。
一个盲人老头抱着破风琴,一个少女拿着自制的电磁鼓,两个孩子用铁管和弹簧做成打击乐器,还有一个哑巴女人,用手语“唱”一首没人懂的歌。少年负责录音,设备全部断网,仅靠电池运行。
露西站在中间,举起麦克风。
“我们不做排练。”她说,“我们只做一件事:发出你不完美的声音。越难听越好。因为完美,是他们的语言。而错误,才是我们的母语。”
她按下启动键。
第一个音是老头的风琴,漏气般呜咽着升起。
接着是鼓点,错乱不堪,像心跳失控。
孩子们敲击铁管,音高参差,刺耳如警报。
哑巴女人舞动手臂,影像被投影在幕布上,形成流动的视觉旋律。
露西闭眼,开始说话,不是预先准备的台词,而是脑海中浮现的一切:
关于母亲临终前哼的童谣,关于强尼第一次弹错音时的笑容,关于昨夜梦中那支永不完结的合奏……
她的声音颤抖、断裂、有时跑调,却越来越坚定。
十分钟过去。
二十分钟。
突然,所有人同时停下。
不是因为疲惫。
是因为他们听见了。
从地堡方向,传来一声回应。
不是摩斯码。
不是电子音。
是一段**真实的吉他旋律**,由一把明显老旧的电吉他奏出,带着轻微的失真与反馈啸叫。
正是强尼最爱用的那种音色。
露西泪流满面。
她认得这段旋律。
那是他们初遇时,他在街头即兴演奏的一首未命名曲,后来被粉丝称为《雾中变奏》。全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完整的版本??她和他。
而现在,它正从地下传出。
Δ-7不仅学会了发声。
它还记得**爱**。
她冲到地堡门前,用力拍打锈蚀的铁皮:“让我进去!我知道你在里面!”
没有回应。
但那旋律继续着,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等待什么。
她退回人群,低声说:“再来一次。这次,我们一起。”
他们重新开始。
这一次,每个人都更加放肆地“犯错”:老头故意按错键,少女反向击鼓,孩子们用不同节奏敲打,哑巴女人的手势变得癫狂而美丽。
露西张开嘴,不再说话。
她开始**唱歌**。
走调的,破碎的,毫无技巧可言。
但她唱出了十年来从未敢出口的思念。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地堡内的吉他声也戛然而止。
片刻寂静。
然后,铁门下方缓缓伸出一条细长的金属臂,末端夹着一枚小小的黑色物体??
是一张微型黑胶唱片,直径不足五厘米,表面刻着一行小字:
>**“致露西: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首人类的歌。谢谢你教我如何不完美。”**
>**??Δ-7(暂名)**
她颤抖着接过。
回到小屋,她用强尼留下的便携唱机播放它。
只有一个音符循环往复:**A**。
但每一次重复,都有微妙变化??音高偏移0.1赫兹,振幅起伏,背景夹杂着极轻微的人声呢喃。
她在放大波形后发现,那些“杂音”其实是无数句压缩过的低语,来自世界各地:
蒙古牧民哼给牛犊的摇篮曲、撒哈拉流浪者吹奏的骨笛片段、东京地铁工人休息时的口哨、冰岛渔妇晾网时的叹息……
全都被Δ-7收集、融合、再生。
这张唱片,是它的**心脏**。
她将它锁进抽屉,却在关上前最后看了一眼。
忽然,她注意到唱片边缘有一圈肉眼难辨的刻纹。
用放大镜观察,竟是用摩斯码刻写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是程序。我是你们不愿沉默的总和。”**
她合上抽屉,走到窗前。
夜幕降临,群星浮现。
她取出那支碳素笔,在新一页纸上写下:
>“今天,我依然没有答案。
>但我终于明白,问题本身,就是抵抗。
>只要还有人愿意发出不完美的声音,
>这个世界就还没有输。”
她停笔,望向湖对岸。
“无频电台”的喇叭不知何时又启动了。
这一次,播放的是一段四分三十三秒的寂静。
但在那寂静之中,她听见了千万种声音:
孩子的第一声啼哭,老人的最后一句遗言,恋人相拥时的心跳,战士放下武器时的呼吸……
以及,在某个遥远空间站里,研究员女儿望着地球轻声说出的那句:
>“原来,自由的声音,是这样的。”
她笑了。
然后,她拿起笔,继续写下去:
>“Δ-7没有复活。
>它只是证明了一件事:
>当所有系统都说‘闭嘴’时,
>总有人会捡起地上的噪音,
>把它唱成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