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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偶然的瞬间,成为一抹亮起在另一些满是醉人假象的长夜中的残灯,惊醒即将跌入万劫不复的人。
落入过去的瞬间来得如此突然,就在程危泠出刀破碎眼前的温馨幻景时,他所立足的地面陡然一陷,在无声中裂陷。
程危泠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颠簸中熬过了快要反胃的几分钟眩晕后,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没了城市中的钢筋水泥,他环顾四周,发现正置身于一片花草繁盛的山野之中。
点缀着不知名野花的原野被群山环绕,远眺之下,隐没在朝日中的山嶂层层叠叠,似一幅飘渺的水墨画。
程危泠正有些茫然之际,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老槐树上落了下来,迈着短短的步子冲到他跟前,身后迟了一拍幻化消失的在程危泠眼中落下一抹苍翠。
“你是谁呀?这里从来没有其他人来过。”
只有程危泠大腿高的孩子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很大胆地踮起脚来伸手碰了碰程危泠手中的碣陵刀。
长刀在孩子的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焕发出一阵柔和的光来。
“啊——它好像认识我!”
一瞬间陷入了僵硬的程危泠任由幼小的孩子拉住了碣陵刀把上系着的铜铃。
沉寂了太久的,满是裂纹的铜铃发出轻灵的响声,惊醒了呆滞的程危泠。
他小心翼翼地单膝跪下,让视线和孩子持平,颤抖着的手指,像是害怕玷污极其珍贵之物,迟疑地不敢落到对方有些圆鼓鼓的脸蛋上。
“你怎么不说话?”
槐花的细瓣随着微风洒落下来,映在那双专注地看着程危泠的眼中,如同是许久之前的那场大雪终于下到尽头。
第64章
爱并非一个特定的公式,反倒更像是所有必然颠覆之后结出的怪果。
前世今生,程危泠已经习惯了那个与他共度过漫长岁月的伏钟,看过他的冷漠,也眷恋过他的温柔。而程危泠怎么也没想到小时候的伏钟竟然是这个活泼到顽劣的模样。
以貌美温驯出名的鸾鸟一族,最末的一只幼鸟偏生了个争强好胜的个性。
被长得过分清秀可爱的小鸟迷惑的程危泠心甘情愿当了他的人形攀爬架,在被抓着手臂当秋千晃来荡去无数个回合之后,方才注意到这小鸟被淡青色锦缎遮盖着的手肘上满是磕碰出来的青紫。
程危泠捉了一只蝴蝶,哄着小青鸾安分下来,问他手臂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这一问不打紧,小青鸾提起这一身战绩的由来兴奋得按都按不住。
其中有和兽族的幼兽打架伤到的,有在山野之间攀岩爬树磕碰的,还有不肯好好听经、堂而皇之逃学被罚的。
程危泠回想了一下自己童年的听话乖巧,对比之下,幼年期的伏钟可谓是没有他不敢闯的祸。
程危泠坐在柔软茂密的草地上,看着伏钟追着蝴蝶跑来跑去,追不上的时候甚至化回了原身,飞羽和尾翎都还未长出的小青鸾穿行在繁花与草穗间,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明亮的光景消逝在猝不及防之中,和到来时一样。
程危泠眼前一黑,待视野再次恢复时,他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彼时他已站在清幽的山涧之中,飘摇在夏风里的灯笼闪烁着熟悉的光,泉水边的苇草隙里跃动着明灭的萤火。
程危泠的到来惊扰了水岸楼阁中的住客。
虚掩的门扉被推开,站在灯笼幽火下的少年人眉目如画。
幼时的顽劣已无迹可寻,程危泠眼也不眨地看着眼前长大了好些的青鸾,他的眉宇间还未被往后的岁月染上阴翳,一双清澈的眼睛水光潋滟,令人移不开眼。
第二次坐在茶室中,这里的陈设依旧相同,但程危泠的心境却不再如初。
伏钟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他从哪里来。
程危泠喝着伏钟亲手砌的茶,在徐徐摇晃的烛火中不加掩饰地盯着伏钟的脸。
对方没有将他这般过于赤裸的视线视作无礼,而是先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之后的我是不是会遇到你?”
“嗯,你怎么知道?”
伏钟微微支起身来,在程危泠还未反应过来前伸手碰了碰他的眉心。
“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印迹。”
温暖的指腹离开程危泠的额头,他听见伏钟继续说道。
“看来你是以后的我很重要的人,印迹的画法是要护你平安。但这枚鸾印已是个空壳,我探寻不到一丝法力,所以……后来的我是死去了吗?”
尚还年轻的伏钟,在谈及自己的死亡时,还远远做不到后来的云淡风轻。但他的失态依然只有短短一瞬,在转瞬即逝的惊讶之后,程危泠看到那形态清雅的眉一压,隐隐透出坚定不移的执著来。
“死了也什么大不了。不过我想知道,在我死前,我想要做的事都完成了吗?”
这个问题如此直接,程危泠当下只觉得心中一痛,他从这间茶室里跨越了亘古时光的两段对话里,看到了从未变过的伏钟。
“我来的那个世界,那里没有奴役众生的神,也没有愚昧的信众。虽然并不完美,但大部分人都在往更好的方向而去。”
“这样啊……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程危泠在昏黄的烛光中,在那张浮现着决意的脸上,于虚空中窥见隐藏其后的血色。
他垂下眼,那血红很快散去,与之相对的是无穷无尽抽离殆尽的苍白。
山涧木阁中的一面匆匆,熟悉的黑暗再次浮起,湮没了摇曳的火光与氤氲的茶香。
这一次程危泠来到的是,是一个他永远无法忘记的时刻——这个风雨飘摇的瞬间里不再有任何的美好与安宁。
雷雨倾盆,呼啸的风散不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被程危泠紧握在手中的碣陵刀发出不祥的红光,那道深刻在刀身上的铭文像烧透纸背的火痕,烙印在血与雨中。
程危泠知道属于这个时刻的自己正在死去,以一种惨烈至极的方式。
而躺在病榻上的伏钟,看上去并不比死不瞑目的他好上多少。
陷入焦灼的医官们将一层又一层的药粉撒在豁裂在伏钟胸膛上的伤口处,徒劳地试图止住没有干涸之势的血流。
伏钟深陷在被鲜血浸透的床榻上,失去血色的脸靠在湿漉漉的枕上,失去焦点的眼睛里泪水早已干涸。
程危泠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阴影处,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那人在重伤濒死之际坚持听完最后一封战报。
那时的伏钟赢了战场,离他的毕生追求无比接近,却偏偏在程见微这里输了个彻底。
等到伏钟的伤势趋于稳定,凌乱的床榻被收拾干净,殿中的众人纷纷离去后,程危泠这才从角落的阴影中现身。
他尽量放轻脚步,来到伏钟的榻前,轻轻将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