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狱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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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这也能结案啊?”
    “.”
    裴液如今知道这份案卷带给他的矛盾感从何而来了,那是京兆府把一件漕帮之案掩盖粉饰的产物。
    强掳父母,女儿售与权贵.这岂不正是“程小朱”遭遇的翻版?
    这究竟是怎样一条流程或线路,谁来把控,谁来遮护,最终又流向哪里如今这种案子他们已经查不到了,漕帮会全力藏起马脚,警惕着他们三人的一切动向。
    但在一切开始之前,已经有一个人孤身独胆地在查这件事情了。
    其人能提供的一切信息,如今都会是他们最珍贵的线索。
    “那位捕快人呢?”裴液立刻抿唇问道,“我要见他。”
    “.结案之后,她仍入狱私刑案犯,然后十月四日暗自潜入巽芳园,藏身贵人车底被捉以行刺罪打入了南衙重狱。”吕定武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裴液心中一紧,凝眉:“这捕快叫什么?”
    “是个女子.叫谢穿堂。”
    裴液收剑归鞘,挑起吕定武自己的刀鞘为架,把他胳膊束在了背后。
    “你来把刚刚的事情一一如实记录。”裴液指向旁边捕快,“你,去档案房唤李昭大人过来。”
    裴液提剑走出院子,夜色已晚,但他并无要休息的样子,身旁的黑猫不知何时已不见了,他和狄九聊罢出门,一个人走在灯烛流动的街上,朝着熟悉的方向而去。
    裴液还记得那日狱中斩杀荒人之后,脱牢而出的三位狱友被安置到旁边空置的牢房里,裴液反而是伤势最轻的一个。
    “瞧你给我燎出的这一大片火泡。”边重锋掀起袖子,嘴角带血地看着他。
    “.对不起。”
    “对不起没用,这东西留疤的。”男人严肃道,“一会儿你靠山来了,能不能把我也带出去?”
    谢穿堂则一直安静地倚在墙角,腹上的伤口刚刚被止了血,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
    “.你没事吧?”裴液有些担忧地问道。
    谢穿堂把头仰在墙上看着他,脏乱的长发围拥着一张伤疲的脸。
    “.我要是有你这么强就好了。”她没什么表情地哑声道,脸上的沉默和刚刚爆发出的求生意志全然不符。
    “花这种手段来杀,出去后也记得留个心眼。”她低声道。
    “我都不知道我要出去了。”
    “看来真是做下大事。”边重锋打量着他笑道,忽然一立眉,“说实话!出去了干什么?日后见面好喝酒!”
    裴液怔了一下:“上、上学吧。”
    “.没他娘的出息!”边重锋咳了两声。
    “那你干什么?”裴液不服。
    “有一天命,杀一天狗官,有什么好说?”边重锋双手握着链子。
    裴液沉默了片刻,忽然忍不住看向墙下静倚的女子:“.谢姑娘,你呢?”
    谢穿堂闻言睁开眼,目光定定地望着空处,仿佛真的去到了那个渺茫的未来。
    良久,她面无表情道:“老子查到底。”
    裴液思绪从记忆中回来,心中传来平和的语声。
    “京兆府捕贼司快手,谢穿堂,现在南衙重狱乙狱五?”许绰问道。
    “对,我想要这个人出来。”裴液道。
    那边暂时安静,似在思考或斟酌。
    “我知道南衙不是我们的场地,”裴液想起救出自己费了多大的周折,“但这个人很重要,如果不好操作,我可以尝试潜入.”
    “一个晚上可以吗?”
    “什么?”
    “天亮之前,我把这个人调出来。”
    刑部。
    这两天衙中也有些风雨欲来之感,不只是眼下这件风头正劲的案子,更因其背后表现出来的某种决心和趋向,作为首当这件案子上附带而来的那些压力的衙门,站位不同的官员们都想着不同的事情。
    每个人都嗅到些味道,一些动荡虽然还望不见,但恐怕也不会太远了。
    夜已很深了,侍郎郑俞丰还是倚在公房的椅子里,烛火下点阅着案文。
    林大钦抱病归家,一些公务立刻就压在了他身上,何况现在也要盯着些京兆府那边,该刑部出手时,就得立刻下公文。
    但其实那边连太平漕的破绽都还没有找到,怎么也还轮不到刑部干预。
    郑俞丰吸了口精细研磨的熏香,深深舒了口气,夜色很是寂静,秋虫已经没有声响了,大约再等两个时辰,天色就可蒙蒙,他也就卸衣归家了。
    就是这时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
    郑俞丰凝眉挺身坐起,门被直接推开,郎中安孝让急切道:“大人,刚刚重狱有报,半刻钟前乙狱五的谢穿堂被调出去了。”
    郑俞丰推椅站起,拧眉道:“怎么回事?”
    “不知,我看见徐应在写案文,记得您叮嘱过,就赶忙过来通知了――这谢穿堂是什么人?重要吗?”
    郑俞丰快速披着褂子,脑中似乎搜索着这个名字的相关,面色很快冷了下来:“.以前不重要,现在有些重要了。”
    他推门而出,低眸道:“令狐。”
    安孝让怔了一下,不知在叫谁,但下一刻一个身影忽然就出现在了这位郑大人身后,面容沉默,一柄无鞘的剑就那样挂在腰间。
    安孝让整个身心都不由自主的一冷――分明神京压制玄气,那种高境界的威冷还是难以掩盖。
    郑俞丰就此大步走出公房,穿过院子几步来到堂前――一眼就看见了院中那名布衣乱发的女子,蓬头下一双幽亮的眼。
    堂里文书们签着公文,还没来得及放出。
    “谁人私放重犯?!”郑俞丰拿堂木一敲案桌,冷声道。
    堂中动作顿时一滞。
    他深夜坐镇此处,防的就是这种小动作。不必多想,一定又是哪个令史员外郎一类在摆弄些精妙恶心的把戏,这次他一定不会放过。
    然而堂中安静了片刻,却是从堂后响起来几声轻咳,在郑俞丰缩起的瞳孔中,一个面色虚弱的干净男子坐着轮椅驶了出来。
    “不知郑侍郎忽至,有失招呼。”他微微一笑道。
    “.官志沂。”郑俞丰抿紧了唇,“同为侍郎两年,我倒不知道你投了那边。”
    “郑侍郎净说些没着落的话。”官志沂仍是微笑,抬手一示意,“这不是有件案子翻了,现下干脆办了,省得拖到明日。”
    “谢穿堂暗附车马,意欲刺杀,当场抓获!我却不知翻在哪里?”
    官志沂含笑指了下案卷:“案犯本为京兆府捕快,受捕后曾自辩是为查张明琴背后之案,当时部里判她空穴来风,打入了死狱。可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
    “.”
    “郑侍郎瞧,早有个长安县的捕快给部里递过一份诉状,条理也很清晰,说‘.若太平漕帮确有贩人之实,则谢穿堂当日便真为查案而绝非刺杀。纵有唐突贵人之处,不宜论死矣’。”官志沂认真道,“可惜郑侍郎或是太忙,把它疏漏了。”
    郑俞丰冷冷抿紧了唇。
    “现下事实很清楚,鲤馆贩人是咱们前两天刚写的案卷,今夜我忽然想起这个小尾巴,就把人家放回京兆府。”官志沂微笑,“郑侍郎是有什么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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