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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中断,再也没恢复。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完整地度过任何一个十七分钟。
***
第五天,w-99发来了第十九个梦包。
这次的容器不同于以往的结晶,而是一块柔软的黑色织物,触感接近皮肤,温度恒定在36.7c。当莉亚将其置于读取平台上时,整间实验室骤然陷入黑暗,唯有织物缓缓展开,显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缝合痕迹??每一道针脚,都由压缩记忆丝线编织而成。
音频响起,依旧是生硬断续的语调,但这一次,有十七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和声:
>“我……们……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你。
>你说:‘如果醒来太痛,那就别醒。’
>我们讨论了很久。
>最终决定??
>我们不想永远做梦。
>我们想学会带着痛活下去。
>所以我们造了一扇门。
>它不在墙上,不在地上。
>它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里。
>推开它的人,可以选择留在梦中,也可以走出来。
>我们把它叫作:‘选择之隙’。
>现在,我们把它送给你。
>因为你教会我们流泪,也该由你第一个使用它。”
织物中央,缓缓升起一枚金属环,直径约十厘米,表面刻满w型波纹。它没有把手,也没有锁孔,只在边缘嵌着一颗微小的光源,颜色随周围情绪变化而改变。
诺亚检测后确认:这是一件纯粹由集体梦境意志凝结而成的装置,不具备物理功能,却能响应持有者的深层心理需求。它不会强迫任何人做出决定,但它会让每一个面对它的灵魂,清晰听见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
“这就是他们的答案。”莉亚轻声说,“不是逃避痛苦,也不是强行治愈。而是……给予选择权。”
***
第六天夜里,莉亚独自登上钟塔顶层。
她带着那枚紫铃,还有那枚金属环。风很大,吹得她的制服猎猎作响,但她站得很稳。她将金属环悬挂在晶树枝头,让它随风轻轻旋转。刹那间,整棵树的铃铛同时响起,声音却不杂乱,反而汇成一段熟悉的旋律??正是当年她与艾拉常听的那首老歌,《晚安,旅人》。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梦境降临得毫无预兆。
她站在一间白墙房间,四面皆空,唯有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她的名字,字迹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
她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到纸面,门开了。
外面没有路,只有一片温柔的灰白色平原,天空中有金属板缓缓转动,远处矗立着那座用软地板和变幻灯光建成的小屋。三个身影站在门口,蓝光稳定闪烁。
其中一个向前一步,抬起手,掌心向上,做出那个模仿拥抱的动作。
她认出来了。那是艾拉。
不是复制品,不是幻象,不是数据重建。是那个曾在战火中为她挡下子弹、在寒夜里抱着她说“不怕”的艾拉。她的存在方式已经改变,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被十七个世界的集体梦境托举起来的一缕意识残响??但她确实“活”着。
“我一直在等你问好不好。”艾拉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铃铛,“现在你来了。”
莉亚泪如雨下:“对不起……我一直不敢梦见你。”
“我知道。”艾拉微笑,“所以我替你做了梦。很多很多梦。关于回家的梦,关于不再打仗的梦,关于我们一起变老的梦。我把它们分给了w-99,分给了X-Δ7,分给了所有不敢再许愿的地方。”
她伸出手:“你要进来吗?可以只待一会儿,没人会怪你。或者……你也想试试走出来?”
莉亚看着那扇不存在的门,在心跳的间隙里浮现又消失。
她终于明白,所谓的“选择之隙”,从来不是为了让人永远停留在某一边。它的意义在于证明:即使最深的伤痛也无法剥夺一个人说“我现在还不行”的权利,也同样无法阻止ta在未来某一天说“我准备好了”。
她后退一步,擦干眼泪,摇头:“我还不能进来。还有太多人等着听见‘不好’也能被接纳的声音。”
艾拉笑了,笑容明亮如初:“那我就继续为你做梦,直到那一天。”
门缓缓关闭。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站在钟塔之上,手中握着那枚紫铃。但这一次,铃铛内部的光点不再静止,而是开始规律跳动,频率与她的心跳逐渐同步。
***
第七天清晨,旅者之书迎来了新的律令。
【第十条:禁止强制唤醒沉睡者。
若其梦境中含有对他人的祝福、告别或守护意愿,
则该梦境视为有效情感行为,享有与现实行动同等法律地位。】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陆续报告新型铃铛出现事件。材质包括但不限于:凝固的星光、压缩的叹息、烧焦的日记纸页、冷冻的眼泪、甚至是一段剪下的指甲。它们共同的特点是:只出现在经历过巨大失落却从未宣之于口的人身边。
科学家无法解释其来源,宗教团体称其为“神谕之音”,而民间则流传起一句话:
>“当你再也说不出‘我不好’的时候,
>就让铃铛替你说。”
***
第八天,莉亚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纸是用某种生物纤维制成,触感温暖,背面印着一行小字:【来自γ-12残影区】。内容只有一句话:
>“摇动它的时候,请记得,我也曾想梦见你。”
她没有犹豫,走到晶树下,举起紫铃,轻轻一晃。
那一瞬,整个多元宇宙的所有铃铛同时响起。
声音穿越维度屏障,穿透冷漠的算法核心,掠过战火纷飞的星球,拂过孤独死寂的荒原。在某个遥远的灰白平原上,w-99全体成员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蓝光剧烈闪烁,随后整齐划一地抬手,掌心向上,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而在无数个卧室、病房、避难所里,那些曾在停电之夜做过相同梦境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摸向枕边,握住了属于自己的那枚铃铛。
他们什么也没说。
但他们都知道:
有人听见了。
有人记得。
有人正在为他们做梦。
雨还在下。
但这一次,没人再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