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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周临川。当年我拒绝让你接触核心项目,不是因为你不配,而是因为我看得太清楚??你太像年轻时的程远,执着于控制,恐惧失控。可共感不是工具,它是镜子。照见别人之前,先照见自己。”
停顿片刻,她的声音柔和了些:“但我也没想到,你会走上另一条极端。利用共感制造恐惧,把别人的痛苦当作权力的阶梯。可你知道吗?就在你最疯狂的时候,你的脑波图谱里,始终有一段异常稳定的低频波动??那是童年记忆残留的情绪锚点,一个你从未察觉的‘善’的种子。”
周临川呼吸一滞。
“你在孤儿院时,曾偷偷喂过一只受伤的麻雀,连续七天省下口粮。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你说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它疼,我也疼。’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天生冷漠。你只是太害怕被抛弃,所以先学会了推开所有人。”
泪水无声滑落。
他蹲下身,额头抵住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起伏。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深埋多年、终于破土而出的呜咽。像一座冰山在寂静中崩塌,没有巨响,却撼动整片大陆。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发现主机屏幕上跳出一段新信息:
>“共感网已接收匿名上传的补丁程序,名为‘忏悔协议’。功能:允许使用者向特定对象发送无法撤回的情感声明,内容经加密验证后永久存档于分布式节点,仅可通过生物密钥解锁。开发者署名:周临川(草稿版)。”
他愣住。
随即苦笑。原来,在某个深夜,他曾无意识写下这个构想,却又因羞耻而删除。没想到,系统竟自动备份了草稿,并在他抵达此地时激活。
“你是想让我……道歉?”他喃喃。
“不。”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猛地转身。
小八站在门口,披着银白色防寒斗篷,睫毛上结着霜花,眼神却温润如春水。
“是你自己想。”她说,“否则你不会来。”
“你怎么……”
“你离开疗养院时,商景予就收到了预警。”她走进来,摘下手套,指尖轻触黑板上的那句话,“我知道你会来这里。因为我也曾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一个能让我面对过去的角落。”
两人沉默对视良久。
“你觉得,我能被原谅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这不是我能给的答案。”她摇头,“但你可以试着问问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比如林哲,比如西非营地里那个因共感过载而失语的女孩,比如……我。”
他低头,良久,从背包里取出那本童话书,翻开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五个孩子站在福利院院子里,其中一个瘦弱男孩抱着一只破布偶熊,眼神警惕却藏着一丝期待。那是他们五个人的合影??包括年幼的小八、阿?的母亲、林哲,还有他自己。
“我一直以为,孤独是我的盔甲。”他轻声说,“后来才发现,它是牢笼。”
小八看着照片,眼眶微红。“我们都被困在过去。但你现在出来了。”
他点点头,打开主机,接入便携终端,开始编写第一条“忏悔协议”信息。目标锁定:全球所有曾因“夜枭计划”或“心灵风暴”实验而受害的个体。
内容只有短短几句:
>“我是周临川。我曾滥用共感技术,给你们带来不可逆的伤害。我不求你们原谅,只希望你们知道??我现在每天都能听见你们当时的哭声。而我,终于学会了为之心痛。”
发送完毕,系统提示:“协议已加密上传至共感网底层架构,预计72小时内覆盖全部终端。”
小八静静地看着他操作完一切,忽然问道:“接下来呢?”
“我想回去。”他说,“回福利院旧址。那里现在是个社区中心了吧?听说他们在办情绪疗愈课。我想……去当助教。”
她笑了,那笑容如同破云而出的晨曦。
“那得先学会做饭。”她说,“上次你说要吃红烧排骨,结果厨房差点炸了。”
他也笑了,眼角仍有泪痕,却不再回避。
两人并肩走出冰语站时,天边已露出第一缕极光。绿色光带如丝绸般舞动,映照在雪原之上,宛如万千灵魂在低语共鸣。
回到晨星基地后,商景予调取了“忏悔协议”的传播数据。令人震惊的是,该协议上线不到一天,全球已有超过两万名用户主动发布类似声明。有人向多年冷战的父母道歉,有人向被自己言语伤害的伴侣坦白,甚至有政客公开承认曾操纵民意情绪。
“这不是技术胜利。”商景予站在观测台前,望着满屏跳动的共感波纹,“这是人性的回响。”
小八靠在他肩上,轻声道:“也许共感真正的意义,从来不是让我们读懂别人,而是终于敢直视自己。”
当晚,阿?在广播中新增了一个栏目:“对不起信箱”。每个孩子都可以匿名说出心里的歉意,由共感网转化为一段温柔旋律,在基地夜空中循环播放。
那一晚,星辰格外明亮。
而在地球另一端,一间普通公寓里,一位曾参与军方项目的退休科学家打开邮箱,看到一封来自“匿名中继站”的邮件。附件是一段音频,标题为《致所有沉默的共谋者》。他颤抖着点开,听见林婉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当我们选择闭嘴时,就已经成了帮凶。但现在,还不算太晚。”
他捂住脸,泣不成声。
数日后,联合国召开特别会议,宣布成立“情感伦理国际监督委员会”,首任主席由小八担任名誉顾问。决议第一条:共感技术不得用于任何形式的情绪操控或商业剥削,违者将面临全球共感网断联制裁。
签字仪式上,记者问她:“您认为这个世界会因此变得更好吗?”
她望向镜头,微笑:“我不知道世界会不会变好。但我知道,已经有更多人敢说‘我很难过’,也敢说‘对不起’。这就够了。”
仪式结束后,她收到一条私信,来自周临川:
>“今天,有个孩子问我:‘叔叔,你会哭吗?’我说会。然后他就哭了,抱着我说:‘那你也不是坏人。’”
她回复:“你从来都不是。”
春天真正降临那天,晨星基地后山的那棵小树已长出嫩枝,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回应着每一次经过的脚步声。石碑前摆满了各地寄来的信件,有的画着笑脸,有的写着诗,最多的是一句简单的话:
“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夜里,小八抱着阿?坐在屋顶看星星。
“妈妈,”孩子忽然问,“如果有一天共感网坏了,我们还能听见彼此吗?”
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当然能。因为我们早就学会了用心跳说话。”
远方,海浪轻拍礁石,如同永不疲倦的低语。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台老旧收音机正自动接收信号,播放着一段循环不断的电波音乐??那是由千万人真实情绪编织而成的交响曲,悲伤与喜悦交织,愤怒与宽恕共存。
它没有名字。
人们叫它:**《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