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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确实得礼尚往来才能长久,可这种礼尚往来不是一定得价值对等的,童子无产,何以赠尊?
所以正常情况下,小孩子对长辈只需心意到了就成,礼物为何并不重要。
对于自己的亲儿子,杨氏便很清楚这个道理,知道他还是个孩子,立业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要求他反哺家里,会拖累他、给他造成巨大的压力。
到了她这里,那就是见缝插针地教育她要知恩图报,明里暗里的暗示她该该回馈家里。
还把她当傻子,以为借着孝敬师父的由头说,她就听不出她真正的用意。
她哪里是真的在教她人情世故,分明是变着法的驯服她。
养孩子就像种树,须得悉心浇灌,让幼苗长成大树,即便没有感情,只是希望养大后回馈自己,那也先得把树养大了,才能等着吃果子。
可二婶他们是怎么做的呢,还没把她这棵树养大,就着急忙慌的要求回报了。
一边念叨着待她如亲女强调恩情,一边又怕她当了真,理所当然地享受他们的付出,于是时不时就以‘毕竟只是侄女’为由,推脱‘浇灌’的责任。
这样的教养,让幼小的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虽然后面她意识到了,可最初那几年还是在影响着她,面对别人的善意,会下意识觉得自己不配,诚惶诚恐的,总得必须得立刻还回去才能心安。
最初在申府的时候,她也是下意识地不去可能会陷入麻烦的地方,因为会认为出了事自己赔不起。
这种性格有的时候确实是能让她避免掉一些麻烦,比如那次小芙污蔑她偷人参,但她从未踏入过大厨房,想偷都没得机会,一下就破除了小芙的污蔑。
可是长久以往,她大概就会变成春桃那样的性子,有聪明劲儿,也知道机会,可因为怕承担责任,犹犹豫豫,就会错过很多好机会。
春桃一直负责与师父交接顺安县主的药膳,也有心学习药理知识,可她总担心出了问题她受到牵连,不想负这个责,否则,申府压根不需要再另外找短工,她也就没有机会拜师父为师。
她自己慢慢意识到这一点,有心改变,本事越来越大、底气越来越足,再加上师父的教导与托底,现在的她,才少了很多怯弱,敢于尝试、敢于挑战,无畏失败。
想到师父,宋英心里泛起一股暖流,因杨氏言语带来的闹心都消散了不少。
每一次回来,对她都是很坏心情的事情,今年师父不在申府过年,要与师叔师兄一起在回春堂守岁,她也想一起。
可师父劝她回来,说是也没几年了,不能给人落下话柄。
现在场面弄成这样,正好开溜!
她站起身,“不过二婶你倒是提醒我了,今年与往年不一样,是师父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她在这边又没什么亲人,冷冷清清的可不行,我得去陪她老人家守岁!”
说着,她拿起手炉就往外走。
宋天以为她气未消,忙丢下春联过来阻拦,“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后面天黑了不安全。”
“你娘不是说了么,我得感恩呐。师父对我这样好,我得孝敬她!”宋英一句话就给宋天堵了回去。
但她到底念着招惹她的是杨氏,不是宋天,又缓了语气道:“今儿是除夕,家家户户都要点着灯守岁,比往常亮了不知多少,我走快些,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
“那也不行,这大冷的天,走回去得多冷。”
宋天再三劝说,见宋英铁了心,只好道:“那我驾马车送你。”
本来已经进了屋的杨氏闻言,立刻探头出来,“才说了时间不早了,一来一回的更费时间,你回来的时候不得摸黑赶路么。”
说着又望向宋英,“英娃呀,知道你孝顺你师父,可这会儿实在是不方便,明儿一早去城里也是一样的。”
“这可不行,守岁的意义不一样,过了今晚,是亲戚之间的拜年,今晚可是家人之间的守岁,师父既然待我如亲女,这个时候做女儿自然得陪着守岁。”
杨氏堵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她又委婉地劝宋天,可宋天要借着宋英的关系,借着袁清的势往上爬,怎么可能让宋英在这大冷的天一个人走回去。
她两个都劝不了,怄得不行,丢下一句“随你们的便,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们了”就进了屋。
但当车轱辘声响起,她还是不放心地开口叮嘱宋天:“天太晚了就不用急着赶回来,我们明早坐牛车进城也是一样的。”
除夕佳节,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贴春联,准备晚上的守岁,路两边的田地里空无一人,马车一路出了村,便冷清下来。
宋天实在没忍住,开口道:“姐姐,我知道我娘有时候说话不中听,可这一次她没有说错啊,也确实是真心为你好。”
宋英笑了,若不是明面上挑不出错来,二婶也不会亲自出面,以前她可一直都说她毕竟只是婶子,不是亲娘,这种事情她不好管,全部让奶奶李氏出面。
面对宋天,宋英说话很直白:“她是不是真心的,我自会分辨。既然只是亲戚,那就守好亲戚的本分,摆什么长辈的谱,我与师父如何相处,我自有分寸,不需要旁人来教。”
宋天没料到她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呆愣了好久,才讪讪道:“咱们十几年都在同一口锅里吃饭,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生疏成亲戚吧,一家人难免有上下牙磕到的时候。”
宋英又是笑了,好一个同一口锅里吃饭,以前他们威胁她、逼迫她就范的时候,没见谁想起他们是一家人啊。
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这些事情我已经说倦了,不想再重复。我把你们当亲戚还是当家人,也只取决于我自己怎么认定。
你也别想着三言两语就能哄得我改了主意,我从九岁起,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不能只听别人怎么说,要看怎么做的。
撒谎太容易了,上下嘴皮子一碰,毫无代价可言,付诸实际的行动有代价,伪装的可能性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