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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陈知县回来了一趟,问了大致的情况,客气地拜托宋英几句,又匆匆赶去处理公务。
一直忙碌到天黑,陈太太终于苏醒,一看见宋英,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问道:“我儿子的痴傻当真会累及后代?”
宋英轻叹口气,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裂,陈太太整个人都呆呆的,仿佛她的灵魂也随之走了。
“娘!”陈小姐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又扭头剜了眼宋英,“我娘还病着呢,你怎么能这么说。”
宋英默然不语,已经情况了,她便是哄骗陈太太也没用啊。
陈太太手指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出青白,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映得那瞳孔深处似有幽火燃烧。
“宋大夫,”她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可有法子化解?”
宋英缓缓摇头,“此症乃胎元不足,肾精亏虚所致,我观令郎言语清晰,除心智外与常人无异,想必幼年曾有名医医治过,否则他的情况只会更糟。”
陈太太眼眸湿润,“是,幼时他总口角流涎,两三岁了还说不清话,当时是太医院院使与你师父一起医治的,直到前些年才把药停了,可心智却一直停在八九岁。”
“药只能改善身体的生长迟缓,对心智的效果不大。”
“你师父当初也这样说,这些年我早就有准备,可还是盼着他哪一日就能如正常人一样了。”陈太太心如刀绞,没盼来奇迹,倒来了更大的噩耗。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陈太太的手缓缓松开锦被,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她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已恢复了当家主母的沉稳:“张嬷嬷,取5两诊金,再派两个妥帖的小厮,掌灯送小宋大夫回去。”
又对宋英道:“今日劳烦小宋大夫了,方才是我心急失态。”
“太太保重身体,令郎还需要你照顾。”顿了顿,宋英又轻声道:“令爱守了你一下午,她很担心你。”
陈太太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宋英望了眼一脸失落的陈小姐,暗叹一声,随着丫鬟出去。
走出陈府,夜风卷着落叶扑到脚边,斜里突然走出个人,手里还提着盏灯笼。
借着朦胧灯火,宋英看清了对方,“怎么是你?”
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上开一片暖黄,袁清淡蓝衣袍的下摆被夜风掀起,露出里头洗得有些发白的裤子。
他抬手将灯笼往宋英面前送了送,火光跳进他眼里,映得那双眸子清亮如星。
“我听说你被请来陈府,”他声音压得低,像是怕惊了这夜色,“天黑路滑,来接你。”
宋英心底一暖,沉重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快要宵禁了,你一会儿还赶得回来吗?”
“我去沈兄家借宿一晚。”说着,袁清侧身对陈家的两个小厮拱了拱手:“两位小哥且回吧,小宋大夫交由袁某相送便是。”
宋英与袁清的婚事已经在不小的范围内传开了,两位小厮也乐得清闲。
“那就有劳袁相公了。”年长的小厮作了个揖,与同伴一起进去了。
袁清伸出手,示意宋英把药箱给他。
宋英忽而想到在云来客栈,那位费掌柜一口一个药童,忽而起了揶揄的心思。
她将药箱递过去,抖了抖衣裙,神气道:“走吧,小药童。”
袁清先是一怔,旋即莞尔,他将药箱挎在肩上,另一只手提着灯笼,暖黄的光晕在他眉眼间流转,衬得那笑意愈发清朗。
“是,小宋大夫。”他微微躬身,故意拖长了语调,学着小药童的模样,“天黑路滑,您注意脚下——”
夜风拂过,掀起宋英的衣角,也带起袁清袖间一缕若有似无的墨香。她忍不住侧目,却见他眉眼低垂,一副恭顺模样,偏那唇角微微上扬,分明藏着几分促狭。
宋英弯了唇角,抬步向前,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袁清绕到她另一边,走在她略前一点的位置,挡住袭来的夜风。
夜风呼呼,吹得火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悄悄交叠在一起。
走出县衙范围,宋英望了眼四周,见没有人,才道:“陈太太在清风观的时候,你听说了吧?”
袁清微微颔首,“听说了。”
知县公子天生残缺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随着香客们下山,传遍了清水县大街小巷。
不少人还跑到县衙门口张望,县学就在县衙旁边,生员们也在议论此事,甚至有议论说陈知县夫妻做了缺德事,才会累积子孙后代。
宋英叹了口气,小声道:“本来我打算下午去找你,告诉你事情没成的,没想到圆融道长竟会那样说。”
经此一遭,袁珊算是彻底摆脱了陈家的亲事,他们的意图达成了。
对于圆融道长,他们自然感激,若没有他这番举动,后续他们大概只能明确拒绝陈家的亲事。
以陈太太那性子,两家定然就是撕破脸了。
可宋英有疑惑,说来她与圆融道长并无多深的交情,随口一句话的小忙没什么,可圆融道长竟会为了他们,得罪一县父母官。
这个忙太大了,换成是她,她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为一个外人,去得罪权贵。
袁清抿了抿唇角,“圆融道长乃修道之人,慈悲为怀,也许他是不忍见无辜女子重复陈太太的悲剧。”
这倒是,如果陈少爷的儿子也是傻子,那他的妻子只会比现在的陈太太更绝望,有严厉的婆母盯着,还得照顾痴傻的丈夫与儿子,未来也要为痴傻儿子的婚事殚精竭虑。
翌日,宋英刚到医馆就被陈家请去,她本以为是陈太太病情加重,进屋后却发现气氛肃然,从丫鬟到婆子,神色都很冷。
“小宋大夫,我待你不薄吧?你为何这样害我?”
陈太太的声音冷得掉冰碴子。
宋英愣了愣,扫了眼屋内众人冰冷的目光,事情暴露了?
是昨晚有人听见了吗?
不应该呀,那时周围分明没人,他们说话声音又那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