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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看见了吗?”她低声呢喃,“我们赢了一半……剩下那一半,我交给时间。”
她忽然抬起仅剩力气的左手,指向白衣人:“听着,未来的我??不要停下。哪怕朝廷再度封锁言论,哪怕史书再次篡改,哪怕百姓又变得麻木顺从……你也绝不能停。”
“你要继续写,继续画,继续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你可以恨我留下这份苦差,可以怨这使命太过沉重,但你绝不能放弃。”
“因为只要还有一个孩子问‘为什么那段历史课本里没有写’,就说明希望还在。”
白衣人深深看着她,忽然抬手,撕下自己左袖,露出手臂内侧一道淡青色蛇形疤痕??正是“噬忆虫”留下的痕迹。
“你以为我是百年后的你?”他轻声道,“不,我是十年后的你。你在雪山中昏迷七日,被一名游方道士所救,带回昆仑墟养伤。可三年后,瘟疫再起,你发现朝廷竟在暗中重启‘记忆净化计划’。于是你再度提笔,却被天机阁追杀至重伤濒死,灵魂分裂出一道执念化身,穿越时空,前来提醒今日的你??有些代价,早该预知。”
沈墨怔住。
原来眼前之人,并非未来继承者,而是**另一个自己**??被命运撕裂出的残魂,承载着尚未完成的使命归来。
“那你为何不说得更明白些?”她嘶声问道,“为何不告诉我如何避免这一切?如何保住右手?如何不让龙渊军失控?!”
“因为我不能。”十年后的她摇头,“因果不可逆,轨迹不可改。我能做的,唯有提醒你一件事:**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谢家,也不是某个权臣或皇帝。**”
“而是这个系统本身??一个靠谎言维稳、以遗忘换太平的体制。只要你试图揭露真相,就会被视为乱源;只要你唤醒记忆,就会被冠以‘惑众’之名。这不是某个人的恶,是整个权力结构对‘真实’的恐惧。”
沈墨沉默良久,终于苦笑:“所以我注定是个叛徒?即便为民请命,为冤魂发声,也要背负‘扰乱秩序’的罪名?”
“是。”十年后的她点头,“但正因如此,你才配称‘昭明’。”
风雪忽止。
月光破云而出,洒进小屋,照亮两人相对的身影??一个是垂死的老者,一个是年轻的幽魂,皆披斗篷,手持金笔,眉心一点朱砂梅灼灼燃烧。
“带我去吧。”沈墨忽然道。
“什么?”
“你说你要回昆仑墟,继续对抗新的‘记忆清洗’。那我就跟你走。哪怕只剩一口气,哪怕魂魄残缺,我也要亲眼看看,这场战争到底有多长。”
十年后的她迟疑:“你会彻底湮灭,连转世机会都没有。”
“那又如何?”沈墨站起身,扶墙而立,身形摇晃却不肯倒,“我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母亲因真话而死,玄冥为真相献祭,林娘子母子惨遭灭门,阿禾那样的孩子死于无形之毒……我若苟且偷生,才是对他们最大的背叛。”
她抓起断妄刃,拄地支撑身体,一步步走向门口。
“走吧。让我看看,下一个战场在哪里。”
十年后的她望着她,眼中泛起泪光。随即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心。一道幽蓝光芒流转,两道残魂开始融合??属于过去的执念,与属于未来的意志,在这一刻交汇。
轰!
整座雪山为之震颤。
天地之间,响起一声悠远钟鸣,似来自远古,又似通向永恒。
当光芒散去,小屋空无一人。
唯有案上竹简静静燃烧,最后一行字浮现于灰烬之上:
>**“吾辈非为胜利而来,乃为不朽之问而战??何谓公道?何谓真实?何谓人心不可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昆仑墟深处,一座冰窟悄然开启。
寒雾缭绕中,一道身影缓步走出,身穿素白长袍,眉心朱砂梅隐现,手中握着一支崭新的金笔。
守山老人抬头望见此人,惊得跌坐于地。
“您……您不是三百年前失踪的那位昭明使吗?!”
来人淡淡一笑:“我不是她。我是她之后的第七个‘我’。但我记得她们所有人。”
她抬头望向星空,轻声道:
“诸位,请再坚持一会儿。
我来了。”
而在另一片时空的尽头,一座青铜巨殿悬浮于云海之上。
三位黑袍守忆者跪伏于地,面前高座之上,坐着一位戴着银面具的神秘人。
“报告大人,第七次记忆断层失败。‘昭明火种’再次逃脱,且已有十九个村庄开始誊抄《洗心录》。”
银面人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启动‘归墟计划’。释放‘蚀忆兽’,清除所有接触过玉简之人。同时,在史书中添加一条新律:‘凡提及贞元十二年西北事者,视为疯癫,即刻收押。’”
“是!”三人领命欲退。
银面人忽然抬手,声音冰冷如霜:
“另外,给我查一查??最近是否有女子,在梦中听见风雪里的诵读声?若有,立刻活捉。她极可能是‘昭明残魂寄体’。”
与此同时,江南某小镇,一间闺房内,烛火跳动。
一名少女猛然惊醒,冷汗涔涔。
她梦见自己站在烽火台上,手持金笔,面对漫天风雪,写下一行血字:
>**“谢家盗银八十万,致边军饿殍三千。”**
她颤抖着摸向枕头下的纸笔,鬼使神差地照着梦中内容写了下来。
翌日清晨,邻居发现她房门紧闭,破门而入时,只见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罪状,而少女端坐桌前,双目圆睁,嘴角含笑,已然气绝身亡。
但她手中紧握的那张纸,却被风吹出窗外,落入溪流,随波而去。
七日后,这张纸出现在长安街头,被一名说书人拾得。
他在茶馆高声朗读,听者无不哗然。
一个月后,童谣再起:
>“王妃提笔怒,鬼神皆胆寒。
>死者开口语,活人不敢言。
>若问真相在,月下雪满山。”
而在极北之地,一座孤峰之巅,魂灯重燃。
一道模糊身影伫立风中,手中金笔轻挥,空中浮现一行新符:
>**“第十八代昭明使,启程。”**
风起,符散,化作千万流光,落入人间万家灯火。
有人看见,便记住了。
记住的人多了,真相便再也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