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槿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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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了个正着,他也不想在宋亭舟眼前露脸,毕竟他之前是站童平一派的,而对方如今在牢里关着,就等秋后斩首了。
    他每日在县衙心惊胆战的躲着宋亭舟走,就是生怕知县大人看不他不顺眼把他官职给撤下去,毕竟他连品阶都没有。
    怎料怕什么来什么。宋亭舟黑沉沉的眸子望向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吩咐了一句,“先把他们带过来。还有,若是你还如前几日般在县衙里玩忽职守,东躲西藏,明日就脱下官袍离开,县衙里不收无用之人。”
    受训的是张典史,偏偏乔主簿在旁也听出了一身的冷汗,惊得他连瞌睡都没了,人精神百倍,只愿还能为宋大人当牛做马。
    雪生记得孟晚的嘱咐,进来就迅速的将事情缘由交代清楚。
    宋亭舟即刻理解了孟晚的意思,对方让这雪生带着小哥儿从衙门正门进来报案是谨慎行事,为防事情有变以备不时之需。
    “叫黄巡检立即带捕快赶过去。”宋亭舟话音刚落,自己也起身站了起来,“罢了,将秦艽叫来,我亲自去看看。”
    水和村离赫山县较近,宋亭舟巡视村落的时候去过一次,但还是不比黄巡检熟悉,因为对方便是芦溪镇的人。
    秦艽懒洋洋的往宋亭舟办公的二堂走,走到一半就见黄巡检带着四五个衙役牵着马往门外走去,叫他过来的宋亭舟也在其中。
    秦艽跟上去接过其中一个衙役递给他的马绳,问宋亭舟道:“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宋亭舟飞身上马,“水和村。”
    他扬鞭就走,秦艽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扬鞭跟了上去。
    黄巡检做为本地人,进村后刚要找村里人问黄叶家的位置,没成想村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看见。
    这时众人已经心感不妙了,宋亭舟沉声道:“尽快找人。”
    秦艽做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大人,河对面似乎有动静。”
    宋亭舟下了马,“走,去看看。”
    河上没有架桥,只有几块磨得还算平坦的大石头,留下一个衙役看马,剩下的人都踩着石头过了河,越往里走越能清晰的听见人声。
    村民们聚堆围在一户人家墙外议论纷纷,里面则传来男男女女的哭声和叫骂声。
    “你个疯女人!”
    “贱货!自己男人都害!”
    “放手,我叫你放手听见没有!”
    “别别别再动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动啊,我不想死。”
    黄巡检立即带人冲了进去,“都让开,官府办事。”
    百姓们见他们一身官服,立即退避三舍。
    地方空出来,比衙役动作更快的是秦艽。
    赫山还没入夏天气便已经极为炎热,他进去后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便充斥了他的鼻腔,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
    残肢断臂,腥臭的黏腻的血液流的四处都是,一个身穿深蓝色满是补丁衣裳的女人,怀里抱了颗男人的人头,就这样面色冷静的坐在血泊中。
    她面上有血痕和青紫色的撞痕,甚至鼻孔和嘴角还都在流血,头顶的头发有一些黏腻的纠结在了一起,那些粘稠的东西好像也是鲜血。
    而她右手边,同样躺了个男人,看样子应该是没办法动弹,也可能是不敢动,因为那女人的菜刀比她此时的脸色还冷,正横在他抻直的脖颈上,似激动,又似恐惧,微微颤动着。
    因为刀锋锋利,这细微的颤动就将地上躺着的那男人脖颈划得乱七八糟,血痕一道比一道深。
    这两个人对面则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和一位中年夫郎,刚才宋亭舟等人在外面听到的骂声就是他们和地上那男人发出来的,从始至终,那女人一声不吭。
    秦艽在京城见识的都是宅院阴私和氏族贵门间笑里藏刀的手段,他们若要杀个人甚至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点点头吩咐两句,自然有的是悄无声息就让人消失的办法。
    如今头次直面这种惨烈的场景,不免满目惊骇。
    这一迟疑的功夫,地上那男子的脖子上又添了一刀伤,吓得他都快失禁了,这回是真的连叫也不敢叫,生怕刺激到身边这个疯子,直接将自己脑袋也给砍了下来。
    “秦艽!”宋亭舟慢一步进来,瞳孔瞬间收缩,厉声喊了句秦艽的名字。
    秦艽这才回过神来,迅速用自己的手中的刀砍掉了那女人架在男人脖子上的菜刀。
    也就是他艺高人胆大,不然黄巡检带来的衙役对这种情况也是棘手。
    那女人菜刀脱手的一瞬间,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脆弱起来,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和希望。
    手中圆目怒睁的人头还带着生前狰狞又难以置信的表情,缓缓滚到宋亭舟脚下,他情绪复杂的看着这颗人头,有种熟悉的宿命感。
    “将人都带去县衙。”
    地上躺着那男人便是黄叶的大伯,他侥幸逃过一命,劫后余生的惊喜让他身上突然来了力气,像八十老太般颤颤巍巍的坐起来,看着被衙役控制起来的女人开始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贱人,荡妇,还敢杀人!你们不用抓她走,我们家自有法子收拾她!我......”
    宋亭舟幽深的眼睛回望至他身上,让叫嚣的男人浑身打了个哆嗦,“竟敢质疑衙门办事,之国法于不顾而私下行刑,一起捆起来带走。”
    男人捂着自己脖子告饶,“官差老爷饶命,是我嘴贱说错了,我自己掌嘴,您快饶了我吧!”
    然而宋亭舟发了话,黄巡检和几名衙役都不敢违抗,不光那男人,连同黄叶家所有男女老少,全都被控制了起来。
    槿姑可能想到了自己会死,却没想到这位只见过一面的新知县,会将其他人也一起责问。
    麻木的双眼不免带着些疑惑的看向宋亭舟。
    宋亭舟目光中似有惋惜和沉痛,“你......本该可以报官的。”
    槿姑的嘴巴微微张合,发出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音节,“没人告诉过我,可以......报官。”
    宋亭舟想到孟晚让雪生带到县衙里的小哥儿,轻叹了一声,“没关系,有人已经为你报官了。”
    槿姑双目瞪大,她嗓音哑到难辨男女,“叶哥儿他!”她的孩子像她一样傻,他不该管她的,该远远离开这个让人泥足深陷的家。
    “他很好,你也不是没有希望。我夫郎和我说,哪怕境地再糟,人只要活着,就该为了自己挣扎出个光明平坦的前路。路上有荆棘,就拼着手被扎伤将荆棘拔光,路上都是阻拦你的人,就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那些人都只能仰望。若躺在荆棘堆里任由它们吸取你的血液做为养分,只会使它们越来越茁壮。”
    赫山的雨来的急,走的也快,这会雨水渐停,太阳挣扎出云层,努力照亮身下所有被阴霾覆盖的地方。宋亭舟低沉且清晰的话语就这样如劈开厚厚云层的光束一般,直射进槿姑的胸腔。
    “不要放任它们,更不要放弃自己,一切都还不晚。”
    槿姑低头望着满手的鲜血,喃喃道:“真的还不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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