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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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思考到听见鸟啼,才想起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关注”许树洲。
    应该就是他留校读研而我进入现在这家外企后。他的硕士楼在这个城市的最西边,而我在公司附近的城中村有了新住处,老破小,层高很压抑,卧室也不通透,唯一优点是绿油油的窗景。他换了专业,朋友圈分享的科研链接如同天书,而我跟他郁闷大骂客户难搞的时候,他的安抚也无可避免的干涩。
    同城的我们开启了异地恋模式。
    但我们还是会保持每日语音或视频。
    分手前在语音里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忘了,只依稀记得我们有过一次现下看来无关痛痒的口角。那天我情绪偏消极,在许树洲照旧打字“宝宝,爱你”,跟我道晚安的时候,我应激一般回:你只会说爱我。
    许树洲的语气有点忿忿和郁闷:起码我还说,你都不说了不是么。
    我回击道:每天都打视频难道不是爱你?
    一触即发的战争被小段沉默的空白消释。
    许树洲似乎已经习惯某些状况下,打开自卫形态的我。他拍了拍自己。
    拍一拍的内容是:你就知足吧你。
    他总是像切水果游戏那般,轻巧地削去我的锋利。
    我要笑不笑,难过而抱歉:对不起。
    他说:不要对不起,早点休息。
    这段聊天记录刺着我眼球。明明不到一周前他还在说爱我。
    我明明可以说:我也爱你??可是我回了什么,只有针锋相对。
    刷牙的时候我一直在情不自禁地流泪,毛流刺激着舌根,让我干呕出来,镜子里的女人糟糕又狼狈,可我一点儿也不同情她。
    上完粉底后,我靠不断仰头的方式控制住了自己的泪腺。
    搬来这里后,还没来得及买耳温枪,离家之前,我只能靠手背探温,确认自己是否完全退烧。
    我比过去任何一刻都渴望对许树洲诉苦:我发烧了。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恋爱后我第一次发高烧,许树洲没处理过类似情况,从美团上给我买了一堆感冒药,室友回到宿舍,惊呼:你要开药房?
    尤其是,在上铺捂汗醒来时,收到他急切的刷屏消息:
    -快克和布洛芬不要一起吃!
    -宝宝你没一起吃吧?
    -???
    -丁敏一,回我消息,我很担心。
    -啊啊啊啊啊啊。
    -宝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我戏弄他:吃了,室友在陪我洗胃。
    他居然信以为真,打通语音过来。我听见他气喘吁吁的声音:“你在哪个医院?”
    我气若游丝:“我……在……床……上……”
    他居然还没发现破绽:“病床上?”
    我恢复本音:“宿舍床上啦。”
    他嘁了一声,欲言又止:“你??”
    我像个坏心肠女巫:“略略略。”
    这段回忆的锚点格外具体,因此我很快搜索出当日的聊天记录,果然我们后来有过文字对话,我说:你不会在外面吧?
    许树洲说:我都快百米冲刺到南门了。
    那会儿,好像还没吃药,感冒就已经好了。
    我的男朋友是如此笨拙,如此笨拙而真诚地爱着我。我全宇宙最幸福。
    恋爱期间不是没有争执,我单方面删除过许树洲微信好友几次。之所以还保留着全部聊天记录,是我在删他之前,都会先备份到电脑里。尽管我提过一万次分手,可我从来没想过和他真正分别,我虚张声势地“切割”,实际上舍不得有关他的一切,还有这个与他有关的我。
    我在地铁上旁若无人地翘着嘴角,过去的聊天内容像带甜度的含片一样在治疗我。
    等从记忆退出,回到当下的聊天界面,我意识到,这并不是治疗,是戒毒。
    我仓皇地翻找出纸巾,吸走眼角的湿漉。
    ?
    缺觉以及乱糟糟的情绪让我忘记带药来公司,下午高热卷土重来,我变得需要帮助。
    与此同时,我也察觉到,我能倾诉病情的对象约等于无。
    我不能往家庭群里发,我发烧了,外出上学后我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我不能往宿舍群里发,我发烧了,朋友们都是自顾不暇的现充狗。
    我不能往工作群里发,我发烧了,我那又敬业又mean的leader应该只会快速戴上口罩。
    唯一能理直气壮发“我发烧了”的人,已不再有正当身份。
    原来许树洲载住过我那么多次。
    我为什么要尖酸且不实地评判他,攻击他:你只会说爱我。
    我深呼吸,调节着头痛和心痛,还有咽喉间不时涌现的堵塞感。上一次这样还是毕业季,我焦虑到躯体化,耳鸣背痛胃酸反流,为此还做过人生头一回无痛胃镜。麻醉半睡半醒时,许树洲那张耐看的脸也忽明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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