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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薇努力撑开了眼睛,然后她看见的,是顾钰后背那渗出来的鲜血。
其中仿佛还有嵌入他皮肉的玻璃碎,那红色的血,无比的刺眼。
入薇的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不过很快的,她就关注不到这些了。
当身体的那股无力感慢慢消失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紧的感觉。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手背用力地抵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借此减缓自己的痛苦。
但这动作收效甚微,她的视线甚至开始出现了斑点,喉咙间有什么东西,正在一股股地往外面涌。
那腥甜的味道——是血。
顾钰将门堵上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入薇?”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然后,他几步冲了上前,将入薇扶了起来。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黄入薇!”
入薇感觉自己是真的出现了幻觉。
因为这一刻,她感觉到顾钰的声音似乎在轻轻地……颤抖着。
带着明显的惊慌。
可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慌呢?
从入薇认识他以来,他就一直都是宠辱不惊的样子。
不论是一个狼狈的无家可归的人,还是后来成为了高高在上的顾总。
而且,他很聪明。
仿佛可以洞察所有人的心思,也能在事情发生之前,找到最合适的解决方式。
他也是……最理智的那个人。
似乎不论什么样的困境,都不会让他有任何的慌乱。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此时就连抱着她的手,都仿佛在轻轻颤抖着。
入薇努力睁开了眼睛。
“警方很快就到了。”顾钰看着她,声音努力保持着镇定,“你再……等等。”
入薇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嘴唇嗫嚅着。
顾钰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将耳朵贴近了她的嘴唇。
然后,他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好疼……”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顾钰的呼吸和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那抱着她的手也越发用力。
“我……知道。”他回答,“你再忍忍好不好?入薇,他们很快就来了,我们会获救的,你再……等一下。”
——顾钰看过她手上的伤口。
在这个医院被查封之前,他甚至还看过某些“治疗”的视频。
当时入薇并没有出现在视频中,但他也知道,同样的事情,曾经发生在她的身上。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这一些的。
但后来的入薇,却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个“疼”字。
她甚至还会自残。
可以让一个自残的人说出“疼”,此时的她,究竟是有多痛?
顾钰不知道。
他也不敢再用力,所以,他只能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入薇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又似乎没有。
因为此时顾钰可以看见的,她那仿佛越发沉重的眼眸,就连她的瞳孔,都开始变得涣散起来。
顾钰顿时慌了,“入薇,你再忍忍好不好?我跟你保证,他们真的……很快就来了。”
“你不要睡……”
他说着,可依然阻止不了入薇那逐渐合上的眼睛。
顾钰在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后,突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大火还在屋外蔓延。
顾钰刚才用屋内的床单堵住了门缝,但因为没有水的缘故,这样的做法其实收效甚微。
再加上那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顾钰知道,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这里也会被焚烧干净。
——连带着他和入薇一起。
可此时,顾钰并没有多少的恐惧。
甚至,连懊恼和后悔都没有。
他的唇瓣落在了入薇的上面。
那是一个干净的、不带任何欲望和目的的吻。
然后,他又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其实这样想想,也挺好的,至少……我们是死在一起。”
“你刚才不是问我说,为什么会来吗?因为我只能来。”顾钰轻声说道,“过去的一年,我已经忍受够了。我无法想象,如果接下来的岁月,我还要重复那样的生活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
“你之前质问过我的话,其实这一年来,我也一直在质问我自己,为什么……要将你推开呢?如果我当时做了另一个选择,现在又会如何?可是入薇,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我之前想的是,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可是现在想想,你的这些伤害,哪一次不是因为我呢?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重来的时候,你……不要再遇见我了。”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我,你现在肯定过得……很好。你会遇见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
“平平淡淡的,幸福地生活。”
“是我不应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是我……毁了你的一切。”
“可是我又真的很高兴,可以……认识你。”顾钰慢慢低头,额头和入薇的抵在了一起。
这一刻,仿佛他们并不是置身火海,也没有站在死亡的边缘,而是安静的相拥着,如一对恩爱的情人,说着缱绻的话语。
“我爱你。”他说道,“黄入薇,我真的……很爱你。”
这种爱,或许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已经存在了。
只可惜,他领悟明白地太晚。
因为他不曾感受过爱,所以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原来那就是爱。
所以他只想要和她在一起,所以他不允许任何停留和觊觎她的目光。
所以他不容许她对自己有任何的隐瞒和欺骗。
他想要她的全部身心,想要她的目光只会在他的身上停留,想要她永远,只在他的身边。
一开始,顾钰还以为这是占有欲。
是因为他将她当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并不是。
那是因为,他爱她。
浓烟卷入,就连顾钰的视线,此时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也是在这一瞬间,顾钰突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她叫了他一声,“小白。”
她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的,但顾钰却没能听清楚。
就在她话音落下时,那扇紧闭的门也被人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