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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5月的北平,槐花的甜香混着油墨味在空气中飘散。街道办斑驳的砖墙上,新刷的“拥护新婚姻法”标语还未干透,红漆顺着砖缝蜿蜒而下,像是时代更迭留下的印记。
李天佑和秦淮如并排站在木质柜台前,手指在《解除婚姻关系登记表》上反复摩挲,墨迹被汗水晕开,在“自愿解除”四个字上形成深色的晕圈。
“李同志,秦同志,”街道办的老周扶了扶老花镜,钢笔尖悬在纸上,“按新政策,财产分割和子女抚养都得写清楚。这四季鲜后院......”
“都给淮如,”李天佑抢在秦淮如开口前说道,他望着架子报纸上“公私合营试点”的头条,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那小院是当年结婚时就有的,理当归她。承安的抚养费我每月十五号准时送到。”
秦淮如咬着嘴唇,白大褂下摆被她攥得发皱,她的手此刻抖得厉害:“天佑哥,其实不用......”
“就这么定了。”李天佑转身时,后腰的伤疤在衬衫下若隐若现,那是他在西南前线受的伤,多亏了秦淮如照顾才痊愈。他不敢回头看那双含泪的眼睛,抬脚跨出街道办门槛的瞬间,槐花落在肩头,竟像极了战场上纷飞的雪。
当晚,四季鲜后院的油灯亮到后半夜。徐慧真正在给收拾行李,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哭声。她捏着件棉袄站在门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长,与西厢里秦淮如抱着李天佑的身影重叠。
“我就知道会这样。”她轻声叹息,指尖抚过棉袄袖口的针脚,那是她去年冬天李天佑去西南后,实在睡不着的晚上缝的。窗台上的仙人掌开着淡黄的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她想起白天在街道办刚领的结婚证,上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字样,突然觉得有些发烫。
赶在新婚姻法正式实施之前,李天佑和秦淮如在街道办的见证下,正式在法律意义上解除了关系。作为分割的夫妻财产,四季鲜酒馆后的小院全部转给了秦淮如,李承安由二人共同抚养。之后李天佑和徐慧真正式领了结婚证,张罗着搬到南锣鼓巷去住。
私底下秦淮如抱着李天佑着实哭了一场,连着几晚都不放他离开。好不容易在李天佑“常来酒馆帮着干活的时候,都会绕到后面看她”的保证下才抽抽噎噎的冷静下来。徐慧真知道两人心里难过,难得的没有拈酸吃醋。
南门大街街道办里,田丹正用算盘噼啪作响地核对着卫生费账目。帆布包随意扔在桌上,露出半截《城市居民组织条例》,扉页上“田怀中赠”的毛笔字已经褪色,那是她父亲,北平和平解放谈判的重要参与者。
自打军管会改制为街道办和派出所和一系列政府机构,田丹主动留在了南门大街街道办做了街道办主任,每日里为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忙的脚不沾地。
“田主任,又来对账?”何雨柱端着新出锅的豌豆黄推门而入,“尝尝这手艺,比稻香村的还地道。”
田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瓷碗里的豌豆黄映着煤油灯的光,泛着温润的光泽:“柱子,你说这街道办的活,是不是比打仗还累?昨儿调解张家婆媳,从晌午说到天黑,嗓子都冒烟了。”
正说着,李天佑掀开布帘进来,手里拎着给秦淮如送的鱼肝油,承安最近总说眼睛疼。他盯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标语,突然开口:“田主任,你何苦在这儿耗着?以你和令尊的资历......”
“资历能当饭吃?”田丹用钢笔敲了敲账本,“你看这卫生费收缴率,上个月才67%,这个月涨到82%,知道为什么吗?”她翻出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戴着红袖章的老太太们在扫街,“是王大妈带着识字班的姐妹们一家家磨出来的。这才是新社会该有的样子。”
“你可别小看了街道办,”田丹一脸淡然的继续说道,“街道办事务包罗万象,最是能够亲眼看着政策落地生根的地方,更何况街道办主任的级别没你想的那么低。”
“你是夜路走多了,想要多看看这阳光下的烟火气吧。”李天佑了然的说,“这四季鲜都快成街道办分部了,每天来找你的人比食客还多。”
田丹正要回话,窗外突然传来争吵声。她抓起帆布包就往外跑,白衬衫下摆被风吹起,像一面小小的旗帜。李天佑望着她消失在胡同口的背影,忽然明白,有些人注定要在最基层的烟火里,把理想熬成现实。
暮色降临,四季鲜小酒馆的角落,煤油灯在黄铜灯罩下明明灭灭,照得红木八仙桌上摊开的《资本论》泛着陈旧的黄晕。戴着金丝眼镜的林教授正用钢笔尖轻点书页,忽然被邻桌工人谈论“公私合营”的声音打断,眉头拧成两个墨点。
田丹捧着搪瓷缸在对面落座时,带起的冷风让书页轻轻翻动。“林教授又在研究剩余价值?”她笑着推过一碟茴香豆,“您上次说的‘计划经济理论’,我听说已经在讨论会上用上了,效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