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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2000年元旦这天,宋友庚结婚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是他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张美兰,如今是一名人民教师,在兰水县城西关小学教一年级语文。
婚礼就在嘉禾村家里举行,他家在穿村而过的国道对面石竹冲湾里。
宋友庚起了个大早,村子里静悄悄的,唯有远处几声零星的狗吠。宋家小院早已热火朝天,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腾腾的热气,混合着扣肉的香味、蒸屉里白面馒头甜丝丝的麦香,还有熬煮大锅菜那种浓郁醇厚的肉汤气息。帮忙操办喜事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一个个都裹着厚厚的棉袄,嘴上哈着白气,手脚麻利地穿梭忙碌着。吆喝声、铁勺碰锅沿的叮当声、临时拉来的电线灯泡发出的滋滋电流声,还有厨房里锅碗瓢盆的交响,让这寒冷的冬日清晨变得温暖又热闹。
新郎官宋友庚站在堂屋穿衣镜前,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左胸口袋别着一朵大红绸花,底下垂着两条金色飘带。头发打了摩丝。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今天,他要去接他的美兰了。那个在兰溪中学教室里,坐在他前排,总爱把乌黑油亮的辫子甩到他课桌上的姑娘;那个在他当兵三年里,因为误会和距离,曾让他以为永远失去了的姑娘。前年冬天,在同学刘威那飘着奶油甜香的蛋糕店开业仪式上,那猝不及防的久别重逢,眉眼弯弯的笑容……这两年里他们重新牵手,终于走到了今天。
院子里,那辆作为主婚车的黑色桑塔纳引擎盖上扎着一团心型的的玫瑰花,后视镜上也缠着红绸。伴郎韦勇和刘威正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在车尾车牌处贴上红喜字。张择贤,则正和宋友庚汽车修理店的两个小徒弟一起,忙着把一箱箱接亲的礼品搬到旁边一辆五菱面包车里。
“哟嗬,新郎官亮相了。”刘威看见宋友庚出来,开玩笑道:“瞧瞧这派头,真有范,等下到了荷花村,可别被新娘子那边的阵仗吓住了咯。”
韦勇走过来,把手里一大叠红包塞进宋友庚西装内口袋里,“糖、烟、红包管够,放心,兄弟几个给你开道。”他指指刘威,“论嘴皮子,他哄小姑娘买蛋糕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又指指张择贤,“论力气,择贤这身板,关键时刻能顶门板。”最后一拍宋友庚肩膀,“你呢,就负责帅,负责把新娘子顺顺当当抱回家。”
众人一阵大笑。
“吉时到,出发接亲去!”
瞬间鞭炮齐鸣,“噼里啪啦——砰砰砰”。
迎亲车队缓缓启动,桑塔纳打头,后面跟着三辆五菱面包车,再后面是几辆摩托车,车把上都系着红绸,浩浩荡荡,在村道上碾过一层薄薄的晨霜,朝着二十里外的荷花村驶去。
车队沿着国道行驶了一段,拐入通往荷花村的乡村砂石路。路不宽,两边是收割后略显萧瑟的稻田。车里播放着喜庆的歌曲,韦勇,刘威,张择贤三人坐在后排,宋友庚坐在副驾位,他一直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这条路,他当年骑着自行车载着张美兰上学放学,那些田埂、水渠、小石板桥,都藏着少年时懵懂的心跳和欢笑。如今,他要从这里把他的新娘接回家。
荷花村快到了,汽车沿着村里弯弯曲曲的马路前行,离张美兰家越来越近,空气中似乎已经能闻到那边隐隐传来的热闹气息。
张美兰家的小院坐落在村子南边,院墙外种着两棵叶子碧绿的柚子树。此刻,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多是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人群后面院门紧闭,几个穿着鲜艳羽绒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正手挽着手,牢牢地堵在门前,一脸兴奋的笑容。
主婚车刚一在院门口不远处停稳,还没等宋友庚下车,那群堵门的姑娘们就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哄笑声和起哄声:
“新郎官来啦,红包开路,红包不厚,门不开缝。”
“……”
韦勇作为“开路先锋”,立刻笑嘻嘻地迎上去,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事先准备好的小红包,隔着人群就往堵门的姑娘们那边塞:“有有有!各位姐姐妹妹,辛苦了辛苦了,一点小意思,沾沾喜气,沾沾喜气哈。”他动作麻利,红包塞得飞快。
姑娘们接过红包,捏了捏,互相传递着看了看,脸上笑意更浓,但脚下纹丝不动。“哟这‘小意思’也太‘小’了点吧,不行不行,诚意不足,门不开。”
“就是就是,打发告花子呢。”
“新郎官你别躲后面,亲自发红包来个大的咯。”
姑娘们跟着起哄,齐刷刷看向新郎官。
宋友庚被看得头脸通红,韦勇赶紧塞给他一把鼓囊囊些的红包。宋友庚脸上堆着笑,一个一个往堵门的姑娘手里塞红包。
这第二轮红包明显比第一轮厚实不少,姑娘们接过去,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许多。“嗯,这还差不多,不过嘛光红包还不行,我们美兰可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哪能这么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