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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我们是蛮夷,可谁定义了文明?”
>“你们有书院,我们有口传史诗;你们写竹简,我们刻骨文。凭什么说我们的声音不值一听?”
>“若战争能带来和平,那为何千年战乱,从未真正止息?”
守将困惑不已,上报朝廷。兵部主战派力主出击:“此乃诡计,拖延时间,图谋深入!”
可内阁大学士徐怀安??正是当年那位因梦见“孩子质问皇帝”而觉醒的年轻官员??却力排众议:“这不是进攻,是对话。他们不要粮草,不要金银,只要一个回应。如果我们拒绝,才是真正的失败。”
皇帝沉吟再三,最终下令:“派一名问使,不带刀剑,只携《共问录》副本,赴敌营答三问。”
使者便是当年随盲童入京的少女,如今已是“问议司”首席学官。她独骑出关,风沙扑面,直入敌帐。铁翎端坐皮榻,目光如鹰。
“你敢回答吗?”他问。
“我来,就是为了回答。”她说。
第一问:“你们为何称我们为‘狄’?这个字带着犬旁,是侮辱。”
她答:“因为从前的统治者需要敌人,好让百姓团结在他们身后。他们把远方的民族叫做‘戎’‘狄’‘蛮’‘夷’,不是因为你们野蛮,而是因为他们害怕未知。但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命名??不靠征服,靠理解。”
第二问:“如果我把马刀放下,你们会给我们土地、水源和孩子读书的机会吗?”
她取出一幅地图,铺于毡上:“这里有废弃的屯田,有闲置的学堂。只要你愿意签一份‘共问盟约’,十年内互派学生、交换书籍、共同治理边界资源。你不做属国,也不做敌人,而是邻居。”
第三问最轻,也最重:“你说的一切,是真的吗?还是等我们放下武器后,就会被吞并?”
她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铃花标本,递给对方:“这是我老师留下的。他曾告诉我,真正的信任,不是来自誓言,而是来自持续不断的提问与回应。你可以随时派人来问,我们会一直回答。不信,就继续问,直到信为止。”
铁翎凝视那朵干枯的小花,忽然笑了。他拔出腰间短刀,割下一缕头发,放入花中,交给使者:“带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我们愿意试一次??不是投降,是同行。”
自此,北境百年未有大战。两国设立“边界问亭”,每月开放一日,百姓自由往来,提出疑问,寻求解答。孩童互教语言,老人共述历史,士兵放下弓弩,坐在一处讨论“什么是家”。
而在南方,那位曾在疫区设立“问疫台”的医女,如今已成为太医院首位女御医。她主持编纂《万病源考》,主张“病根不在体表,在人心闭塞”。她常对学生说:“一个不敢问‘为什么会生病’的社会,迟早会生大病。”
她推动设立“民间问医制”,允许任何人向官方提交健康疑虑,由专人记录并公开研究进展。一年之内,全国上报疑难病症逾十万例,其中三十七种新疾得以提前防控。连皇帝也感叹:“昔日以为医者治病,今方知,问者防病。”
时光流转,又逢春分。
这一年的“共问朝会”格外不同。皇帝宣布退位,禅让于民选议政院,自号“太上问道者”,每日静坐观礼,不干预决策,唯在年终提出三个问题,供全国辩论。金銮殿正式更名为“问理堂”,匾额由当年那位卖糖葫芦梦想的老太监亲笔题写。
更令人震撼的是,七颗光球中的核心之一??“我可以改变吗?”突然升空,化作流星,划破长空,坠落在东海之滨。当地渔民发现,落地之处涌出清泉,泉水中浮现出一片晶莹石板,上面镌刻着无数未曾见过的文字,似是某种古老预言。
学者们赶赴现场,研究数月,终于破译部分内容:
>“当第七问被真正理解之时,
>问者将不再需要引路人。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光,
>每一颗心都是一座问坛。
>届时,神器归虚,制度易形,
>唯有追问之声,永恒回响。”
人们这才明白,盲童当年所说的“我没有答案”,并非谦辞,而是真理的起点。真正的启蒙,不是给出答案,而是让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未知。
多年后,那个曾在溪边画圈的童子已长大成人,成为一代思想巨匠。他周游列国,不立学派,不收门徒,只做一件事:倾听。他在山村听寡妇讲述丈夫冤死的经过,在市井听商贩抱怨苛税,在军营听老兵回忆战场上的悔恨。他将这些故事整理成册,命名为《无声之问》。
临终前,有人问他:“您一生未提主张,只收集问题,值得吗?”
他微笑:“主张会过时,但问题不会。一个被压抑的故事,就是一个未被听见的问题。我所做的,不过是打开耳朵,让更多灵魂有机会说:‘我也曾这样想过。’”
他死后,弟子们遵其遗愿,将全部手稿投入问坛光球之中。刹那间,七颗光球同时暴涨,光芒贯穿天地,极光再现,且颜色前所未见??那是人类情感的全谱:忧伤的蓝、希望的金、愤怒的红、温柔的绿……
那一夜,全球多地同时报告奇异天象。北极渔夫看见天空裂开缝隙,仿佛宇宙睁开了眼睛;非洲部落长老梦见群星坠落化为孩童,手持空白书本奔走呼喊;南洋岛民在沙滩上拾到贝壳,内壁刻着陌生符号,翻译后竟是:“你是谁?你还记得自己最初的问题吗?”
而在问坛原址,一座新碑悄然立起,无名无姓,仅刻一行小字:
>“这里没有伟人,只有无数平凡人曾经认真地问过一句话。”
风起了,铜铃花再次漫天飞舞,如同四十年前那个春天。远处山坡上,一个小女孩拉着祖父的手,指着石碑问:“爷爷,什么叫‘问过一句话’?”
老人蹲下身,望着她明亮的眼睛,轻声说:
“就是当你看到不公平的事,心里不舒服,然后鼓起勇气说出来的那一句话。比如……‘为什么不可以?’或者‘我觉得不对。’”
小女孩想了想,仰头道:“那我现在就可以成为一个问者吗?”
老人笑了,点头:“当然可以。而且,你已经是了。”
她松开手,跑向田野,对着天空大声喊出她的第一个问题:
“如果星星也会疼,我们还能摘下来做灯吗?”
声音飘远,落入溪流,穿过树林,撞上山壁,又反弹回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回应。
与此同时,七座问柱微微震动,银光流转,像是在记录,又像是在等待下一个醒来的人。
没有人知道,此刻在极北冰原的洞穴深处,一具冰封千年的尸骸正缓缓睁开双眼。他手中紧握一支玉毫笔,笔尖尚有余温。洞壁上,赫然刻着一行远古文字:
>“第一扇门已启,第二扇将开。”
而在中原腹地的一间私塾里,蒙童背诵《童蒙问章》最后一课:
>“君子不惧无知,惧不问。
>小人不耻无知,耻开口。
>故圣人之道,始于一问,终于无穷。”
窗外,春雷滚滚,万物复苏。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问题的土壤中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