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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七十年前就已化作阴脉的一部分,沉眠于第一口封印井下。她的灵魂未曾超生,只为等待血脉后代觉醒,完成最后的赎罪仪式。
而我和小灯,都是她血肉延伸的枝蔓。
翌日清晨,雪停。
我们继续前行,穿越冻土荒原,直抵“死寂带”边缘。GPS彻底失灵,指南针疯狂旋转。唯有归墟钟残片在胸前不断发热,指引方向。
第三天傍晚,我们在一处冰裂谷发现异常。谷底覆盖着厚厚冰层,其下竟隐约可见建筑轮廓??一座倒悬的庙宇,屋顶朝下,门扉紧闭,四周立着十二尊石像,皆披道袍,面朝中央一口巨钟。
那钟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裂痕,却仍在极其缓慢地震动,每一次微颤,都引动千里之外某座阴脉楼共鸣。
“这就是……另一口归墟钟?”陆春晓喃喃。
我摇头:“不,这是‘原钟’??初代阴脉先生以自身魂骨为芯,铸成的本源之器。传说它能逆转生死界限,唤醒所有逝去执灯者的记忆。”
话音未落,冰面突然龟裂。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深渊传来:
>“念恩,你终于来了。”
我浑身剧震。
那是黄师傅的声音。
可他早已魂归归墟,受钟净化,不应留存意识。
除非……他的部分神识,早在多年前就被秘密剥离,封存在这口原钟之内,作为“钥匙守护者”。
冰层轰然炸开,寒气冲天。一道身影缓缓升起??白发苍苍,道袍残破,正是黄师傅的模样,可双目却是纯白无瞳,如同盲者。
“师父……”我跪地叩首。
“不必行礼。”他抬手制止,“时间不多了。你可知为何独你一人能承契九百九十九盏灯?”
我摇头。
“因为你体内流着两位母亲的血。”他说,“一个是生你之人,一个是养你之道。前者赋予你血脉,后者赐予你愿力。唯有双重牺牲之子,方能承受归墟钟意志。”
他顿了顿,声音渐冷:
“但有人不想让你知道真相。他们封锁历史,销毁典籍,甚至连历代执灯者名录都被篡改。你以为圆道是叛徒?其实他是被逼反的清白之人。真正背叛归墟的,是现任‘监灯会’三大长老。”
我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监灯会表面上维持秩序,实则早已腐朽。他们畏惧真正的守夜人出现,便设局让你背负罪名,借你之手清除异己,再以‘净化’名义抹除你的记忆。黄某拼死护你成长,便是为了今日。”
陆春晓震惊:“那……我们一路上做的所有事,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不错。”黄师傅点头,“小灯的觉醒,阴契残章的重现,甚至你重燃心灯的过程,全在计划之内。他们希望借此激活原钟,夺取控制权,建立新的统治秩序??由他们决定谁该活着,谁该死去。”
我冷笑:“所以,我只是棋子?”
“曾经是。”黄师傅目光灼灼,“但现在,你已挣脱丝线。因为你心中仍有灯。”
他伸手指向原钟:“若你能敲响它三次,便可唤醒所有被封印的记忆,揭开封印千年的《阴脉真经》。但代价是??你将失去形体,魂魄永锢钟内,成为下一代‘钟灵’。”
寂静如渊。
陆春晓突然冲上前:“不行!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这是唯一的路。”我看向她,平静地说,“只有我知道全部真相,也只有我能终结这一切。监灯会长老们很快就会赶来,他们不会允许原钟现世。若我不行动,不止是我们,整个阴脉体系都将沦为他们的工具。”
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臂:“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可以逃,可以隐姓埋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你说过,你会寂寞,但我可以陪你啊!”
我看着她,许久,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
“春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点燃心灯时许下的誓愿吗?”
她哽咽:“我想做一个不让任何人白白牺牲的道士。”
“所以我必须去。”我说,“不是为了使命,而是为了不让那些爱过我的人,白死一场。”
风再次呼啸而起。
我转身走向原钟,每一步落下,脚下冰面绽开莲花状裂纹。归墟钟残片在我胸前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绿焰缠绕全身。
当我踏上最后一阶台阶,身后传来陆春晓撕心裂肺的呼喊:
“念恩??!!!”
我没有回头。
抬手,握住钟槌。
第一击落下,整片大地震动,万里之外十三座阴脉楼同时爆发出刺目强光,无数亡魂抬头仰望,仿佛听见了故乡的呼唤。
第二击响起,时空仿佛停滞。我看到母亲抱着婴儿跪在雨中,将孩子交给黄师傅;看到小灯的母亲在烈火中撕裂自己的灵魂,只为保全女儿一线生机;看到圆道跪在雪地里,抱着冰冷的尸身痛哭,悔恨终生。
第三击即将落下之际,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
三道黑影凌空而至,披着绣金黑袍,胸前挂着三角铭牌??监灯会三大长老亲临!
“住手!”为首的老人怒吼,“你若敲响第三声,原钟将吞噬你的存在,再也无法轮回!”
我冷笑,眼中绿焰升腾:“轮回?我早就不属于那个世界了。”
钟槌高举,迎着漫天风雪,重重挥下!
轰??!!!
一声巨响,贯穿天地。
我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光点融入钟体。意识并未消失,反而无限扩张,仿佛成了钟本身,听见了千万年来所有执灯者的心跳与低语。
《阴脉真经》全文浮现脑海:
>“灯起于哀,盛于愿,终于舍。
>守夜人不死,因其已舍生。
>钟声不止,因人心未冷。”
而在遥远南方,归墟庵内,陆春晓抱着昏迷的小灯,泪水滴落在断裂的朱砂笔上。忽然,笔尖自行燃起一簇绿火,缓缓勾勒出一行字:
>“别怕。
>我还在听。”
同一时刻,北方冰原之上,原钟静静悬挂,钟身裂痕中透出柔和光芒。每当午夜降临,附近牧民都说能听见孩童笑声,还有轻轻哼唱的歌谣:
>“灯不来,夜不开,
>娘不归,儿不哀……”
只是这一次,歌声不再阴冷,而是带着暖意,像是有人在黑暗中,默默点亮了一盏灯。
多年以后,北方兴起一座新庙,名为“念灯祠”。人们供奉一位无名道者画像,据说是曾在暴风雪中救下数十名迷途旅人。每逢除夕,祠堂前总会多出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无人点燃,却永不熄灭。
而在城市最深处,第十四座阴脉楼悄然建成。它的核心不是机器,也不是符阵,而是一枚温润玉简,上面刻着两个字:
**念恩**。
每当月圆之夜,若有修行者静心感知,便会听见一声极轻的钟鸣,从地底深处悠悠传来。
黑夜依旧漫长。
但这盏灯,始终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