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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和潼关处对李自成用兵这些密辛,钱谦益也深藏心中,到底是没和这位忧愁的阁部督师说了,加深忧虑。
夜渐渐深了,在武昌城外,也有一群身着朱紫朝服的人在弹冠相庆。
“为宁南侯收复德安承天贺!”酒宴间觥筹交错,各人身侧均是娇妻美妾,或嗔或笑,在庆贺这一年岁除。
列在上首的两人,却都是粗衣麻冠。一人面红发白,一人面黑发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请来的戏班子,扮演的关羽张飞呢!
不过众人都知道,这二人一者是湖广总督何腾蛟,是整个湖广名义上权势最盛的人;一者是宁南侯左良玉,是湖广实际上权势最盛的人。
左良玉举杯说道:“说来可笑,满座朱紫,居然只有你我二人身着素朴麻衣,足见英雄相惜。”
何腾蛟也举杯回敬:“腾蛟不敏,岂敢与宁南侯相惜。只望宁南侯以国事为重,早日收复荆襄,才是稳重之事。”
左良玉略微摇摇头,灯火摇曳间只是说道:“今日已经是除夕了,且不言国事,只言自己的事情。云从兄长良玉十岁,良玉在此且再敬云从兄一杯。”
酒过三巡,灯散人去,不胜酒力的躺得横七竖八,连带着娇艳小妾都在一旁红着脸,还没昏头的武将纷纷来到左良玉身前请辞,顺带带走了发酒疯耍诨的。
帐下一时灯火通明,大帐之内,只剩左良玉和何腾蛟两人了。
左良玉突然望着灯火慨叹:“今夜突然想到黄御史,良玉倍感可惜。”
何腾蛟脸色不耐,答道:“黄澍自寻死路,自绝于大明社稷。又有何可惜之处?”
左良玉笑着说:“只是又少了一位说话之人罢了。”
随后左良玉郑重扭头转向何腾蛟:“我听闻云从兄是黎平人吧,身处异乡,可会思念乡梓?”
何腾蛟也郑重回答:“自入仕以来,国事晦涩不明,岂敢思乡?等到国家承平,予和左帅一齐功成封乡,岂不是美谈?”
左良玉倒是稍微怔了一下:“云从兄,不曾有遗憾吗?”
何腾蛟看着左良玉的杯子,稍加思量随后笑道:“宁南侯这话,倒叫我无所适从了。腾蛟一介庸人,侥幸中了举人,一路官运亨通,忝列总督之位,又何来遗憾之说?”
左良玉将酒杯放下,径直站起身来,影子在灯火摇曳下闪烁不明:“言不由衷,云从兄,你言不由衷啊!”
然后影子逐渐汇聚,如同暗夜里的妖魔,在地上疯狂舞动起来:“就拿我左良玉来说吧!我年少丧父,与母亲在辽东相依为命。又在军中厮混多年,每逢作战,我必一往无前,一己孤身转战大凌河、松山、杏山,战功第一,最后才得任都司。这些事儿,你恐怕是不知道的吧?”
何腾蛟正定坐姿:“确是不知,不过左帅武勇,名震中原,有此战功,想来也极当。”
左良玉在大帐里继续踉跄走着:“后来宁远兵变,我被罢官去职。原想着一切都要转散如烟,心灰意冷之际,又遇到了侯老(侯恂)将我简拔,得以再任副总兵,再后来就是南下剿匪转战中原。”
左良玉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光亮:“中原剿匪,我,我自认是天下无敌,舍我其谁。可是,可是...”
“可是转战中原十余年,初来时民生最苦,时至今日,民生更苦。良玉我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越战越胜,流贼仿佛烧不完的野草一般,也在越败越多!”
何腾蛟打量着这位百战大帅的晃荡的身影,心中也是叹息,这些年来大明确实是在一点一点的垮掉,自己在各处为官作着表率,似乎在这个滔天局势下,也翻不起波浪一样。
左良玉又开口说道:“这些事我都不必多说了,只是国事败坏,再怎么样都发不出饷到我这里。我也不再是当年辽东那个滚刀肉...可是云从兄,那些年轻小子们将命搭在兵器上,浴血奋战之时,难道..难道就不应得粮饷么?良玉上欠一人救我性命于万全,下欠部将门奋战而无所报答,便只能纵兵劫掠...”
说着说着,左良玉摇晃得更厉害了:“我左良玉并非不懂忠义!若无大明,我早饿死街头了,为国报恩,便是我的忠;若无弟兄们奋战,我亦早不知尸埋何处了,与子同袍,便是我的义。可是,可是反而有人说我上负国家,下负百姓。云从兄,你说,你说,我左良玉难道是不忠不义之人吗?”
何腾蛟叹了一口气,起身扶衬起左良玉:“不知者不怪,左帅何必为这些人怄气呢?”
左良玉脸色涨红了起来,一时间脸色白处都做了红,而本身的红脸则更红,也不知道交心之语,还是酒气上涨的胡言:“于是我便想着,那就多打几个胜仗就好了!只要能赢,就能将大明从流贼和鞑子的泥潭里拔出来。可是,可是就在我整肃全军北上勤王的时候,许州兵变我全家被害!全家被害!”
左良玉一下挣脱开来,脚步虚浮,指着地面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