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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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一样,极白也极冷。
    与周围人的夸夸其谈相比,他显得那样不合群。
    外表出众总是格外引人关注,旁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章、纷纷等待叶渚亭的品鉴,见容津岸一动不动,嘲讽当即叫嚣。
    “原来昨晚憋了通宵都写不出来。”
    “两手空空来什么叶府?叶阁老贵人多忙,一寸光阴一寸金呐!”
    “惺惺作态,沽名钓誉,某生平最不齿与这种人为伍。”
    置身讥潮诮海,容津岸像一只孤鹤,是叶渚亭放飞了他:
    “有时偶然兴之,反而能成佳作,我这边墨刚研好。”
    叶采薇对容津岸挥斥方遒的手,印象极深。
    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清晰凌厉。
    这双手写出来的文章,扬葩振藻,瑰玮斐然,从起笔第一句开始,那些诋诽便一个一个闭上了嘴。
    等到众人离去就餐,叶采薇走出围屏,迫不及待拿起他被叶渚亭赞不绝口的文章细读。
    “华而不实,徒有其表。”
    并非叶采薇有意唱反调,只是她一向主张为文鞭辟入里、简明扼要,容津岸的文章令她失望。
    谁知中途折返寻物的一名士子听见此言,转头就添油加醋,向就餐的众人大肆宣扬:
    “叶大姑娘说,容津岸的文章看起来唬人,实际草包点心,狗屁不通!”
    一语双关,否定其文,也否定其人。
    其实叶采薇在当时并不知晓这些事,因为她转头就满心扑在了为自己终身大事筹谋上,要向皇帝退婚。
    而一直到现在,八年过去,她也仍不觉得当年对容津岸文章的评价,有任何问题。
    “下个月就是秋闱,你们务必切记,文章要提纲挈领,不可空有华辞。”
    山中的暴雨仍未停歇,师徒几人围炉夜谈。叶采薇的酒品很不好,五年来自觉滴酒不沾,今晚却破了戒。
    这几个学生,每一个她都手把手地教了两年多。今晚他们全都起哄为她斟酒,感谢她的悉心栽培,她也觉得不该扫他们的兴。
    话题飞来绕去,最终落回到即将到来的科举上。
    “我、我时常想,以先生力透纸背的才华,若先生是个男子,早早由科举入仕,所居所成,断不会比任何当朝大员差。”有学生借着酒劲吐露真言。
    “是啊,先生的诗文,佳作无数,有不少,我还能倒背如流呢。”另一人附和。
    这两人说完就双双倒了下去,和先前就醉倒的其他人,乱七八糟叠在一起。
    叶采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先生,先生。”她身旁仅余的学生叫住她。
    此人名叫佟归鹤,正是今日突发急病、又与叶采薇一起见了容津岸和康和县主的那位。
    “容津岸容大人的文章,学生也有幸读过。”他重新绕回了叶采薇最初的嘱咐上。
    “嗯?”叶采薇眼含薄醉。
    “他的文章,靡丽穷奇,铺锦列绣……”
    相比于其他人醉得不省人事,佟归鹤只是面颊发红,口齿仍旧清晰,条理明确:
    “嘉泰四十三年、四十四年,他连中会元、解元,又在殿试里拿下探花。先生若说,追求凤采鸾章是不对的,那么,他、他又是凭何高中?”
    叶采薇“嗤”地笑了出来。
    凭什么,凭他的真才实学啊。
    和他同窗两年多,她最了解他的学问。
    容津岸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不仅把文辞写得富丽堂皇,而且内容还极其深刻,见地独到。
    连她都不得不服气。
    “凭他那张脸,凭他那手字。”
    叶采薇斩钉截铁,说完就把脸枕在了手臂上,视线被酒意模糊。
    只剩下了佟归鹤,他反复品咂着老师的这句话,啧啧:
    “我、我的字不差,我的脸……我的脸和他还有几分相像呢!”
    到了保和殿上,他肯定能多占点便宜。
    然后又回过味来:
    “先生,你见过容大人亲笔?他、他惯写哪种书道?”
    叶采薇头脑昏沉。
    容津岸用长指蘸着她的汁液,在她冰凉的后背上写字时,用的是哪种书道?
    她那时候只顾着和他打赌、赌她能一字不落说出他写的是什么,全神贯注感受,哪里晓得他用的哪种书道?
    当然最后她赌赢了,他也愿赌服输用唇舌把那些字清理干净,她还管他用的哪种书道做什么?
    “你、你不要学他……”
    “他这个人,表里不一,最会装腔作势……”
    陷入沉睡前,叶采薇嘟囔着,对佟归鹤答非所问。
    而半醉的佟归鹤已经听不进自己的老师说了什么。
    轩外雨声大作,将他身侧同窗们的细微鼾声尽数淹没。
    他的老师在他斜侧睡着了。
    今日他才第一次知道,老师原本姓“姚”,还曾经成过亲。
    她这般才华横溢,又貌美不可方物,她那位夫君何其有幸,可以名正言顺拥有她?
    但也许,那个人为此耗尽了一生的运气,所以他死了。
    佟归鹤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很不地道。
    他深深看着自己老师的醉态。
    娇靥因为醺然泛起微微酡红,樱唇乌鬓,眉目如画,似惊鸿出水,若神女临凡。
    他对她,是君子好逑的倾慕。
    不知那份倾慕是自何时起的。
    也许是初见时她眼底的沥沥清泉,也许是她对他课业中低级错误不留情面的批评,也许是她一贯沉肃面容、却偶尔因为他们绽放的笑。
    总之,等到佟归鹤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深陷。
    他挺直了脊背,向他倾慕的老师靠过去。
    咫尺距离,即使醉眼朦胧,他也能看清她面颊上细细的绒毛。
    还有扇子一样浓密纤长的羽睫,在她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若是吻上去,老师会醒吗?
    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四下无人,他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
    ??然而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清晰凌厉的大手。
    阻拦了他的不轨。
    佟归鹤眯着眼,视线上移,头颅越来越沉。
    “叶先生没有教过你们,我才是她的夫君吗?”
    男人峨冠玄袍,眸间凛冽,居高临下地睥睨。
    是……容津岸。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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