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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母亲和兄长皆亡故,她终于意识到君权的可怕。
那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随时能将她推入地狱。
她从来不敢将自己完全视为父皇的女儿。
所以,萧令璋才会一直敏感谨慎,绞尽脑汁地讨父皇欢心,任何时候都要表现得极尽完美,成了最得宠的公主。
父皇对她极尽宠爱,甚至为她破例增加了二千户的封邑。
但就算这样,她也要坚持上山礼佛。
一来,她要向父皇表明自己的孝心,父皇年老体衰,敏感多疑,最厌恶子女觊觎他手中的权力,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二来,她母族乃是邓氏一族,本朝外戚势大,她这样做,也是让自己明面上看起来远离纷争。
可实际上,她一直在暗中谋划。
赶回洛阳当日,邓礼骑马在城外拦她,神情严酷,“我劝你停手,不要再被卷入这种事里了,如今司隶校尉还在满城抓人,颍川王妃还怀有身孕,都被关去了诏狱,当心你也受到牵连。”
萧令璋却冷笑,“我绝不停手。”
她就是这样一意孤行。
她进宫时,天色仿若泼墨,瑟瑟寒风穿梭于宫门,呜咽如鬼哭,那些持刀将士皆守在殿外,墨色衣袂与凛冽刀光交映,平添一丝杀伐的阴戾与森然。
帝王寝殿灯火通明,省中宿卫的中黄门冗从仆射孙福立在殿外,见华阳公主突然回宫,神色惊讶,正欲说什么,就听萧令璋沉声道:“你去通传,我要求见父皇。”
她话音刚落下,眼前紧闭的殿门便开了。
有光倾斜出来。
她抬眼,发现是裴。
彼时,裴?已是尚书令。
尚书台之首,位居三独,先帝心腹。
他墨衣广袖,逆光立于殿外,容色清隽,如同一尊无声无息、精致且冷漠的玉像,好像与殿中那些金雕玉塑的冰冷器物并无区别。
看到冒着风雪而来,风尘仆仆的萧令璋,他的神色似乎才稍有变化。
他侧眸看向孙福,冷淡开口道:“司隶校尉还在殿中与陛下禀报要事,陛下此刻震怒,颍川王案已有定论,你等半个时辰后再进去侍奉。”
萧令璋心脏骤沉。
其实,裴?不必和孙福细说里头是什么情况,这话看似告诉孙福,实则是说给她听。
陛下震怒。
他提醒她别进去。
如果她进去,她就真的会被牵连进去,就算父皇舍不得杀她,她也会失了圣心。
那时,裴?与萧令璋早已没有什么明面上的关系,萧令璋早已不曾再追在他身后,不曾那样一声声唤着他“裴观清”。
她长大了,懂事了,她也知道害怕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善良纯稚的公主,既是公主,不管她出于无知还是故意,都不该卷入朝政斗争。
邓礼这样觉得,裴凌大抵也是这样觉得。
他提醒她,已是仁至义尽。
萧令璋亲眼看着裴凌朝自己拱手施礼,随后从自己身侧拂袖掠过。
她站在原地沉默很久,心里涌上强烈的不甘,却只能狠咬齿根,直到孙福小心翼翼问她:“殿下,可还要奴才进去通传?”
“不必了。”她转身离去。
记忆在此中断。
萧令璋浑浑噩噩,头疼无力,竭力想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却依然醒不过来,恍惚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侧唤她。
那道声音很柔和,和梦境中冰冷的声线截然相反。
可梦还没有停止。
萧令璋又看到自己坐在宫殿里,那时的她眼中萧索之意更浓了些,不知又历经了什么。
灯火煌煌下,只见她正在擦拭手中的匕首,又拿起箭矢,冷声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身侧武将担忧道:“殿下此举,只怕会将自己暴露出来。”
毕竟她身为公主,明面上并没有干政。
“父皇如今病重,除尚书台外,百官悉数不见,唯令本宫贴身侍疾。”萧令璋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往箭矢上涂抹毒药,无意间扯动伤口,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缠绕的白色绢布,“本宫就算现在暴露,又如何?”
世人皆说她萧令璋最重孝道,父皇病重,她夜以继日祈福,还不惜割肉放血入药,此举饶是皇帝也感动不已,认为诸多儿女皆觊觎权势,唯有幼女华阳别无所求,只有孝心。
“我已经设局,萧元虽算得上有才干,但却绝无如此可怕的心机,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我今日非要挖出来不可。”
她已经等待了很久。
至于这支淬了毒的箭,自然是给那人准备的。
窗外树影狂摇。
暴雨将至。
萧令璋挣扎着苏醒过来。
她满头皆是汗,眼神有一?那的迷茫,却对上了一双暗沉沉的黑眸。
是裴?。
对方见她醒来,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