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民部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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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昌府各县的墙壁上,如今刷满了朱砂写就的标语。
    “天下田亩归公仓,百姓同吃一锅饭!”
    “红袍之下,无分贵贱!”
    “凡欺民者,皆可杀!”
    这些字迹鲜红如血,在土墙上、祠堂门楣上、甚至昔日豪绅家的影壁上,刺目而张扬。
    百姓起初只是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可随着大锅饭的香气一日浓过一日,他们渐渐敢伸手去摸那些字。
    他们不怎么认识字,但好在红袍军的启蒙师总是愿教的。
    尤其是那个莒州出身的启蒙师,总是穿一身掉了些颜色的衣衫,冲他们笑的最是温和,许多昔日见过魏里长的人,都说这个徐总师像极了那位里长。
    每到这时候,徐白海总是笑着摇头。
    十年前,他不过是一个落第的莒州书生,见过太多地主鞭打佃农,官府克扣粮饷的惨状。
    如今红袍军许他们一个为民做主的机会不假。
    可他清楚,要让这新世道扎根,需得踏过多少旧骸骨。
    聊城县,王家庄。
    张大根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捻着一把黄土。
    土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远处传来铜锣声,徐白海带着红袍军的人又来了。
    “各村土地归公,劳力编入产队!”
    这声音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这群百姓的耳膜。
    张大根下意识攥紧怀里的田契,那张发黄的纸片上还沾着他前几年按手印时蹭破的血。
    二十亩薄田,还是红袍军从朝廷手里接管东昌府,发展商业的时候分的呢。
    “爹,咱真要交?”
    儿子铁栓蹲在旁边,喉结上下滚动。
    张大根没答话,只是远远望着北边,晒场那边已经排起长队。
    王大柱举着田契跑过去时,草鞋都跑掉了一只。
    这后生小时候饿得偷地主家的秧苗,被吊在祠堂前打,现在倒像捡了元宝似的。
    “大根叔!”
    王大柱折回来,黑红的脸膛冒着汗。
    “红袍军说了,入产队顿顿吃干的!”
    张大根胃里突然绞痛起来。
    他想起去年春荒,铁栓他娘临死前攥着空米袋的样子。
    那会儿要有口稠粥......“爹!”
    铁栓突然拽他袖子。
    张大根抬头,看见徐白海正朝这边走来。
    这读书人穿着褪色的老袍子,袖口磨得发白。
    “老张叔......”
    “大根哥......”
    孙寡妇不知何时挨了过来。
    她男人前些年被大明朝廷强征,修渠时没了,现在抱着三岁丫头,眼睛肿得像桃。
    “我去隔壁县打听过了,集体生产......真比单干强。”
    张大根看见年轻的读书人身上沁出的汗,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他终于沉默,哆嗦着拿出来田契。
    “我交。”
    张大根站起来时,膝盖发出脆响,铁栓惊得去拽他裤腿,却被他一把拂开。
    当了大半辈子老佃户,才从红袍手里得了田产没几年,就要交回去了。
    从怀里掏出田契时,张大根发现那张纸已经被汗浸透了,墨字晕开。
    大锅饭的灶台架在村口晒谷场上,三口铁锅日夜不歇,煮着稠粥、杂面馍、时令野菜炖豆腐,偶尔还能见几片腌肉浮在汤里。
    百姓排着长队,捧着豁了边的粗瓷碗,眼巴巴望着掌勺的伙夫,那伙夫愈发熟练,挺直了腰杆,一勺下去,绝不偏私。
    “老张叔,给!”
    李三舀了满满一勺稠粥,扣进碗里。
    “今儿加了新磨的豆面,香着呢!”
    红袍军选定东昌府做为试点,也是要一个县一个县的推过去的,徐白海排在队伍最末尾,也端着一个缺了口的旧瓷碗,只笑着看向这一幕。
    现在第一个县推开了集体生产,其他县也就有了经验,算是能有摸着过河的石头了。
    端着一碗粥蹲在路边的时候,徐白海疼的龇牙咧嘴,低头看,赫然是草鞋磨破了皮肉。
    这些天他会走到每一个县,每一个村镇去教导这些百姓,去告诉他们什么叫做集体生产。
    鞋子磨破了许多双,如今草鞋又磨断了绳子。
    但徐白海却笑了。
    至少是值的。
    他随意将草鞋上的绳索系起来,大口吞咽着野菜浓粥。
    有什么不值呢?
    他愈发期待看到里长所说的那个世道,那个屹立于当世,再不会北异族打弯脊梁的世道!
    不远处,几个孩童嬉笑着跑过,手里捏着新蒸的杂面馍,边跑边背红袍军的童谣。
    “魏里长,心向民,红袍军,救穷人!”
    “地主哭,百姓笑,大锅饭,吃得饱!”
    但红袍军随行的监察部,也没有停下,在集体生产的思想大肆展开之后,一场难以想象的铁血督察体系也悍然铺开。
    阳谷县。
    晒谷场上搭起了高台,台下黑压压挤满了人。
    台上跪着三个人,一个是阳谷县昔日百姓公选出来的小吏,私藏了三百石粮食。
    一个是民部的粮吏,偷偷给自己家多分了半斗米。
    还有一个,是昔日的地主,暗中唆使家丁偷了一辆牛车,车子丢了,牛自己悄悄吃了。
    徐白海站在台侧,面色冷峻。
    他今日没穿书生袍,而是一身红袍军制式的衣衫,腰间配着一把窄刃长刀。
    草鞋上还残留着血渍。
    “诸位乡亲!”
    监察部的黑脸汉子高声宣读罪状。
    “此三人,一贪公粮,两谋私利,按新政令,皆可杀!”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百姓们交头接耳,有人兴奋,有人畏惧,还有人低声嘀咕。
    “真杀啊?”
    徐白海缓步上前,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
    这个读书人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红袍军的规矩,百姓必须和平,无人可高高在上。”
    “若民部官员谋私,便杀民部官员。”
    “若豪绅欺民,便杀豪绅。”
    “若有人到蛊惑乡亲,亦可杀!”
    许多百姓难以置信的抬头,盯着这位总是温和说话的读书人。
    他顿了顿,眼神冷得像冰。
    “无例外。”
    话音未落,刀已出鞘。
    第一刀,砍向那公选的小吏。
    那小吏面色苍白,但依旧咬着牙。
    或许红袍军只是想要用自己来给这些百姓立一个规矩,但绝对不会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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