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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意识的人是最沉重的，我从前扶过几次醉酒后的何田田，深知人一旦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会给试图扶起他们的人增加多大的难度。
容云衍听到这样不客气的话，非但没恼，反而笑了一下：“别担心，我不会晕过去的，即便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你丢下我不管也没关系。”
我想说自己压根就没担心他的安危，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看在他救我一命的份上把话给咽回去了。
况且总逞这些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思？
我的表情凝在嘴角，风轻云淡的算了算时间，然后在出去等何田田和在这里再坚持一会儿之间选择了后者。
前者没什么不好，哪怕我先独自回房间休息也无所谓。可何田田见了，非得以为我是为了等她才没玩好，我不想给她增加心理负担，还能选的就只剩下后者了，哪怕要跟容云衍大眼瞪小眼。
容云衍见我不接他的话茬，难免会感到无聊，他比我更像是没话找话的问：“你觉得今晚的烟花表演怎么样？那是度假酒店开法的新项目，以后每个月九号都会有固定的烟花表演。”
这事本该是我去问他，没想到会如此轻易的被他说出口。
夜空中金灿灿的榕树像是印在了我心底，让我在不想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可以将它当成人生中已经放完的烟花，从此以后除非主动去翻，否则几乎没可能再想起它来了。
我面对容云衍目光中殷切的期待，很怀疑他的记忆仍未恢复完全，试探着说：“烟花自然是怎么样都好看，只是你有没有觉得那棵榕树眼熟？”
“当然有。”容云衍轻而易举的承认到，“那是榕江大学的校树，承载了几代人的回忆。”
他此时的表情堪称缱绻，看样子是想起了回忆中属于我们的那部分。我目光一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有看不透他的地方。
我礼貌的扯了下嘴角，垂眸看向池子里的容云衍：“那版权怎么办？烟花表演涉及商用范畴，你不提前跟学校商量过就以此为灵感设计烟花的话，搞不好会被起诉，到时候事情很麻烦的。”
学画这么多年，我在知识产权领域多少也有几分了解，不敢说有多专业，可面对这样显而易见的漏洞还是能说上几句的。
容云衍嘴角微抽，看样子险些就违背他刚刚用来安慰过我的话，抬手揉了揉眉心，表情甚是无奈的问：“你真的没想起来么？那朵烟花的设计图的灵感来源是你画的草图。”
我登时梗住，比他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不得不摆事实讲道理道：“我当然想起来了，但我……沈棠刚去世不到一年，她的作品版权还没有向公共领域开放，你真不怕被告啊。”
回答我的是容云衍隔着氤氲热气看过来的目光，他凝眸望着我，一本正经的问：“那你会告我么？有此打算的话，我可以帮你请律师。”
“不会。”我连思绪都没转，直接就拒绝了。
“你当然也知道我不会，因为我既没立场也没身份，但你是有的。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一心二用到如此地步的，一边想学习正确的追求李桃的方法，一边又在烟花上发挥这些心思。”
从“送花”的角度来看，烟花叩开女孩子心门的成功率是最高的，并且没有之一，因为它不仅需要财力支撑，还需要足够的浪漫因子。
容云衍用沈棠设计的烟花来讨李桃的欢心，这事简直怪异的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我一定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容云衍一如既往沉得住气，这次他没解释，单就是陈述事实。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我希望能有个新开始，所以回去之后冥思苦想，总算想出了一个彻底告别过去的好主意。人总会惦记没得到的东西，要是我能把遗憾全都弥补一遍就好了。”
他说到这里，不忘再次征询我的意见：“我已经把你的草图变成了烟花，也算是跟你一起看过烟花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弥补遗憾？明天我们一起去露营。”
这也是沈棠跟他一起许下的愿望清单里的内容——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露营。
我没有答话，单就是微微蹙起眉尖，用不赞同的目光望着容云衍，但他却视而不见，继续用跟温泉水一样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不想去露营的话，也还有别的选择，我们制定过很多计划。”
“是曾经。”我到底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你口口声声说想有个新开始，这可不是想有个新开始的态度，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追求李桃。”
这已经不用猜了，基本就是明摆着的事，否则李桃的父母不会特意选在这边捧场。
从两家长辈的态度来看，他们都很看好这门亲事，现在的问题只在于容云衍和李桃是否属意于对方了。
容云衍沉默着没有否认。
我捧着还在冒热气的红枣姜茶，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确实有这个意思，既然如此，先前的话还是收回去吧。”
如果不是我自认为还算了解他，听了方才那番话绝对会认为他是打算脚踩两条船。
容云衍的态度和反应则是令我感到出乎预料：“我不想收回那些话，因为想有个新开始的前提必然是放下过去，而想要让一个执念消散，最好的办法不是逼着自己想开，而是让它变圆满。”
这话听的我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执念这种东西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只是他倒也不必用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我恨不能把一口气叹出九曲十八弯：“所以你想怎么变圆满？首先，沈棠已经死了，她的身份再也回不来了，有些事永远不可能变得圆满；其次，圆满有很多定义，不知道你想要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