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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事故中的遇难者全都是人生刚开始的大一新生,他们经历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好不容易才能够放松下来,去迎接崭新的人生,然而却因为某些人的丑恶欲望而丧命于海中。
我这样想着,只觉捏在手里的签字笔都变得沉重起来了,明明写下的是一个个笔画,给我带来的感觉却像是在刻刀痕。
原来我也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坚强,更没有真的变得刀枪不入,而是为了争一口气,让沈棠能够死个明白,所以无时无刻不在硬撑罢了。
现在我总算能把沈棠彻底埋葬在心底了。
姚呈明到底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痛苦的经历,写名字的速度要比我快些,他见我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立刻意识到我情绪不对,递了纸巾过来温声道:“别担心,我想他们都不会怨你的。”
我鬼使神差的反问了一句:“真的么?”
这一刻,我又不受控制的把自己当成了沈棠。遇难者们跟她素不相识,原本当然是不该怨她的,但他们当中唯一的幸存者被沈棠夺去了身份,真的会毫无怨气可言么?
我不由的把自己的想法代入到了这其中,哪怕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愧疚导致的错觉,也还是会不间断的去想象。
直到姚呈明认真点头:“当然是真的,沈棠不是都托梦给你了么?如果他们真的怪你独自活了下来,应该也会托梦给你才对。况且据我所知,你们专业的学生一直相处融洽,所以不会的。”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回旋镖似的冲着我砸了过来,不过带来的却不是痛感,而是一下子把我砸醒的醍醐灌顶感。
从前我劝过姚呈明,让他实在无法从过去执念中走出来的话,就去寺庙供一盏长明灯。
可劝别人简单,劝自己却是不容易,我竟是没想过去告慰林悦的在天之灵。除我跟何田田、容云衍这三个知情人外,根本没人知道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体里,更不会有人想到去祭奠何怀念她。
我身为受她大恩的“幸存者”,至少应该记得她的付出才对,而不是心安理得的用她的身份活下去,仅仅照顾好她的母亲,完成她的梦想是不够的。
“你们这是……”
何田田惊讶的话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手里怀抱着从杂物室搬来的几个空纸箱,是特意找来装纪念名册用的,此时几个箱子却是像有千斤重,压的她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先是疑惑的看了过去,下一秒却是如遭雷击,连忙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反倒触碰到了姚呈明的手指,笔尖往他指腹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
姚呈明同我说话时的态度太过认真,为了看清绊住我笔迹的是什么,便凑过来看了一眼,殊不知这个姿势靠的有些太近了。
我看一眼姚呈明的手,连忙向他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姚呈明用标准回答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对话,他偏过脸去,目光往手上落了又落,也不知道具体是在想什么。
纪念活动的日期定在了下个月,日期跟林悦和她的同学们出海游玩后本该回归的日子是同一天,寄托着希望大家能够安息的祝愿。
除了名册以外,现在还需要解决的就是费用问题了。
遇难的学生并非全都是本地人,家境也很是不一样,如果他们的亲人愿意来参加纪念活动,学校自然是一百个支持,可理想很美好,现在很复杂。
任何一个活动涉及的人多了,都会发生许多意料之外的情况,以及存在无数种发生变故的可能,而校方提供的经费显然不足以应对这一切,而靠李老师和姚呈明他们自掏腰包也很不现实。
姚呈明揉了揉眉心,说起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听李老师说,此案的赔偿和后续安顿问题都要等到渔村案正式结案才能落实,在这件事上校方跟家属们的立场其实并不一致。”
何田田的思维一如既往的单纯:“大家不都希望能告慰死者么?能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学生们虽然不是在学校里出的事,但榕江大学学生的身份一直都在各路新闻的头版头条上,从校方的角度来看,自然希望能尽快消弭影响,所以纪念活动同时是告别。”
姚呈明一直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对校方的想法和决定显然很不赞同,可他又是希望能给逝去的学生们一个纪念仪式的,那不只是向他们告别,也是给生者一个新的开始。
我没有像何田田一样问为什么,但心里很明白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心底的沉重压过了悲痛。
最后我决定不去想造成这诸多问题的原因,只问:“现在大概还差多少钱?我认为有些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要为经济有困难的家属报销路费,就必须为所有不在本地的家属都报销。”
“我知道这会造成不小的压力,但纪念活动不盈利,意义更是不同,我不想它跟沽名钓誉之类的说法被放到一起。”
姚呈明有些为难的报了个数字给我,委婉劝道:“这是按照最初方案实行的话,所需要的充足预算,我已经想过了,不如就跟李老师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学校里募捐吧。”
他说到这里,先是语气艰难的顿了一瞬,随即却是下定决心道:“算了,反正说一句也是说,说两句也是说,不如全都告诉你好了。有几名遇难学生的遗体至今没有下葬,还在冷柜里。”
“为什么?”我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睁圆了眼睛问,“是因为对案情有异议么?我以为警方已经跟他们沟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