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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片区域，后排热热闹闹的讨论着话剧，前排则是严肃的连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只能听见导航语音包在尽职尽责的播报路线。
容云衍虽然有在听人工提示音的指导，不过我看的出来，他总是会赶在提示响起之前先一步转动方向盘，这不过是缓解尴尬的点缀罢了。
车开的很平稳，哪怕前方的人行道上没有人，他也照样会放缓速度等一等，而遇到红灯时更是特别的信守交通规则，驾驶风格慢条斯理的跟从前判若两人。
是因为李桃坐在车里的缘故么？
我缓缓松开了因为紧张而攥在掌心里的袖口布料，为容云衍做出的改变感到欣慰，但还不等我完全松懈下来，他先语气平淡的问了句：“你还想去见苏冉冉么？律师告诉我，她答应会面了。”
苏冉冉身为渔村一案的关键人物，在警局里的内鬼被揪出来之前，一直都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哪怕刘队他们将她的保护伞落网的消息传递给她，也还是拒绝了我提出的探视申请。
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应该也渐渐的意识到，再继续跟司法机关对抗下去的话，绝不会有好果子吃，而讯问室墙上那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更不是什么空话，而是最直白的警告。
我抬眸望向前方的后视镜，望着里面映出的容云衍的面容表示：“我总归是要再见她一面的，哪怕她不知道我是谁，但她总该知道自己和同伙害了多少人吧？”
音量是刚好能被容云衍听清楚的程度，不至于影响到后排正讨论话剧的何田田和李桃。
容云衍在这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理解力，他也随之放低音量道：“我领了一份纪念册，打算让律师带进去给她看一眼，虽然不指望能唤醒她的良知，不过就像你说的，她该为此付出代价。”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个周末，这周我每天都有课，看守所又位于没通地铁的城郊，很容易错过末班车。”
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提了个问题。
容云衍如今对待我的态度已经不似从前殷勤，想来是随着案情的推进，就算再深的愧疚也终于被我日复一日的冷淡给磨平了。
殊不知我面对这样的他，反倒比面对先前那个迫切想要补偿我的他自在多了，甚至能够心安理得的提要求。
容云衍并未再一味的迁就我，而是沉吟道：“这恐怕得先让律师去交涉，按照常规来说，每名嫌疑人每月只有一次被探视的机会，但苏冉冉情况特殊，警方随时有提审她的可能。”
“没关系，我相信总会有机会的。”我是真心这么认为，说这话时心底唯有一片轻松。
容云衍“嗯”了一声，就此结束了这个本该无比重要的话题，旋即却是主动提起了他能够接到我跟何田田的单的原因：“是李桃让我注册的网约车司机，说是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帮她搬东西。”
我如法炮制，也“嗯”了一声，权当是对容云衍解释的回应，至于他所说的具体内容，则是半点没往心里去。
李桃的性子是肉眼可见的开朗直率，会想跟容云衍两不相欠实属正常。
毕竟他们目前的关系仍旧停留在由双方父母介绍的相亲对象阶段，就算容云衍想进一步发展，也没立场要求太多。
我这样想着，丝毫没有继续话题的打算，而是一门心思的关注着车窗外疾驰的风景。
倒是后排的李桃跟何田田热火朝天的聊了一会儿，又忽然对前方的话题有了兴趣，笑着参与了进来：“没办法，道具和服装加起来几大箱子呢，白白让他干活实在难为情，倒不如明算账。”
她说到这里，丝毫不把我跟何田田当外人的吐槽起了容云衍：“我本来还想着直接付钱，结果他也讲不清楚具体费用，最后只能是让他下个网约车软件，自己注册成司机看看。”
这委实是个好主意，不仅能把钱款算清楚，而且还省心省力，仅有的缺点大概是会被网约车平台抽成。
我唇角勾起个弧度，是相比于跟容云衍交谈正事，更喜欢和李桃这样的女孩子聊些闲话。
李桃有一把唱歌剧练出来的好嗓子，哪怕措辞再平铺直叙，搭配她的语调也会让人心情愉悦，就连我积攒了一晚上的沉郁内疚都因此一扫而空，仿佛下了这辆车，就能真的跟过去告别。
容云衍应当也是因此才愿意放弃过去的执念，他接话道：“是啊，结果我注册成司机之后，你又好奇接单是个什么样的流程，结果第一单就接到了两个熟人。”
合着我跟何田田竟然是他网约车司机生涯里遇到的第一单生意，并且大概率也是最后一单。
“哪有，不是你忽然说想接一单试试看么？”李桃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诶，这倒是提醒我了，我这一单该怎么算？”
何田田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建议道：“不如我们三个人拼单算了。”
这个建议得到了李桃的热烈响应。
容云衍不缺钱，更不会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他除了从鼻端轻轻哼出一声外，压根就没发出旁的动静，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至于我们先前聊过的话题，则是突兀的被打断了。
车很快停在了我跟何田田居住的单元楼门外，他抹杀了D先生的存在，但却拥有对方的记忆，驾轻就熟的把车停好后说：“到了。”
容云衍的话音不高，险些被网约车平台的人工提示音给盖住，若非我始终竖起一只耳朵在留意他，怕是也会忽略他。
“已到达目的地，请提醒乘客下车，并带好随身物品……”
提示音自带的感情色彩已经够假了，但在容云衍话音的衬托下也变得像是自通人性，是比他更适合来当司机的程度。
我在心中无声的腹诽完毕，回了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的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