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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有意无意地转动刀柄,折射的寒光在她苍白的面容间流转不定:
    “说,你是想做本王的女人,还是乌兹的王后?”
    “若是只想做我的女人,很简单……”
    本在颈侧的刀尖缓缓下移,落在她略深的衣襟。她本习惯了遮住喉底的襟口,今日是朝露坚持要将她的衣襟敞开些许,露出雪白的颈肤,线条多了一丝柔美。
    可此刻,这一丝故意诱人的把戏反倒成了她的破绽,正在被他的刀尖一点点挑开。露出凛冽的锁骨,因颤抖而起伏,越来越大片的雪色与刀刃的白,相互映照。
    李无忧喉头滚了滚,眼帘微垂,凝望着刀刃上她斑驳不清的侧脸,极力克制住身体的战栗。
    他的这个问题十分刁钻。
    若她顺从地任他剥下衣裙,她不知今夜最后会发生什么,但一切有悖于她作为汉地名门的淑女教养,更是辱没了她身为大梁公主的气节。
    可若她承认,她就是想要乌兹的王后之位,那就是坐实了他的疑心,证明了她的目的不熟。骄傲如他,怎会容许一个奸细终日在卧榻之侧。
    她所谋一切,可能就此烟消云散了。
    他是将对大梁的敌意,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脑海中,掠过府中侍女的影子,她们会为了挣得一个妾室的位置,千方百计爬上老爷的床,获得荣宠之后,自此升婢为主子,一生安稳。
    李无忧闭了闭眼,咬紧了唇,口脂消融,唇瓣毫无血色。
    “我想做王的妻子。”
    “我举家受难,为奴为婢。我孤身一人从大梁来,无依无靠,流落乌兹,是想嫁给勇猛的乌兹王为妻。”
    “我苦练骑术,学乌兹语,穿乌兹服制,是想赢得王的青睐,配得上乌兹的后位,在草原上活下去。”
    这一句,不是朝露教于她的,是她全然坦诚地流露,毫不掩饰对他、以及对后位的渴求。
    她本就没有退路了。
    李无忧忍下眼底的泪意,她自小锦衣玉食,即便曾下狱为囚,也从未受过此刻这般屈辱。刀口的寒意一点一点渗入肌肤。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底泪光不见,清辉一片,清晰且亮得灼人。
    “即便我无依无靠,王可将我视作敝屣,可将我赶出乌兹……但是……”
    下一瞬,她倏然抬臂,徒手握住了抵在胸前的刀尖,移了开去。
    “我的背后是雄兵百万的大梁,断不能为人所辱,为人鱼肉。”
    母亲自小教她要恭顺婉约,交往数月,她其实摸清这位表面凶悍的乌兹王的脾性,此时明明只要稍加服软做低,如同府中的那些小妾一般,就能留下来,不用再做罪臣之后。
    可她却在此刻最为关键之时,触怒了他。
    她偏生要走一条最为艰难,但名正言顺的道路。
    洛枭的余光里掠过一道血色,锋利的刀尖划破她柔嫩的掌心,一道淋漓的血痕沿着刀口蜿蜒而下。
    他惊异之下,与她对视。
    晦涩无比的灯火下,她身形伶仃,眉眼单薄,掌心还在渗血。如他初见她时一般,被北匈骑兵掳走,还要顽强地起身与他行礼,柔弱又坚韧,像是风中的苇草,不屈不挠。
    她的身世境遇,他已都探清楚了。
    她本来有上好的家世,却被逼远赴千里,背井离乡,来到他的身边。为了融入草原,吃了无数苦,为了熟练控马,胡服的膝盖和手肘都是磨破的。
    他观察了她数月,始终不动声色,心中难咽下一口被人操纵的气。可不知今日她从何而来的勇气,竟敢踏足他的寝殿,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说,她想做他的妻子。不是女人,也不是王后。是妻子。
    明明是孤身一人,却好似千军万马,从他心头汹涌而过。
    洛枭定定看着她,正敛起被他弄乱的衣襟,看似端正而又平和地整肃仪容。
    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姑娘家,柔和的杏眸中迸射的光,却分明压过了寒刃的银芒,直入他的心底。
    他莫名地烦躁而又懊恼,猛地丢下了刀,上前道:
    “把手伸出来。”
    他下意识地就想为她包扎伤口。
    是因为如果朝露知道他伤了她,必要跳脚不可。他劝说自己道。
    洛枭取出了锦帕,正欲捉住她的手,岂料那女人却避退一步,根本不要他触碰。
    士可杀,不可辱。她的话并未说完,她的反击并未收刀:
    “况且,并不是我需要王后之位,而是王上也需要我为乌兹王后。”
    洛枭抬眸,黑眉微皱。
    “若不与我联姻,试问,令妹朝露为你夺来的乌兹王位还能在你手中几时?大梁皇帝一统西域,如何能忍受一个北匈血统的乌兹王,掌管西域最精要的土地?”
    此语既出,洛枭原本为她生出的恼意的心软转瞬化为怒火,满腔都快要被气炸了。
    这汉女看起来柔柔弱弱,胸中城府极深,如此卑鄙狡诈,还顽固执拗。
    就不能见她对他服一次软,说一句好话。
    可她偏偏又说得分毫不差,入朝为质的规则,不仅朝露曾有意向他提及,近年在西域都都已施行。
    即便乌兹势大,也断无例外。
    他和她一样,分明也没有退路。
    僵持之际,眼前女人又朝他微微福身行礼,道:
    “无忧此生,虽曾为囚为奴,但也断不会卑微求人,也不会勉强于人。”
    “临别之际,我祝愿王上百岁无忧,此生万安。”
    她的乌兹语学得虽然很快,但仍有口音。
    洛枭一时没听清,“临别之际”是什么意思,但人就已走远,只剩环佩泠泠,还在半空回响。
    满殿空寂,烛火已灭。幽暗的光线下,他神思恍惚,独立良久,形单影只,犹如只是一寸剪影。
    ……
    侍官来通传高昌国主和国后请见的时候,洛枭才回过神来。他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刀和血迹,示意侍官在外殿见他们。
    穿过长廊,一眼就看到一对璧人立在那里。贴在一起,不知在亲密地说些什么。
    洛枭朝人重重冷哼一声,示意他们。
    朝露听到他的咳声,飞快地走过去,道:
    “我远远看到无忧从这里出来,不大高兴的样子。三哥,你又欺负她了?”
    “你在瞎说什么。”洛枭心虚地抱臂而立,目光向外看去。
    “三哥,我都看到了,你今天英雄救美了呢。”
    洛枭恨恨道:
    “那小子之前还对你有意思,描摹过你,早该在那时就把他的手拧断。”
    一直沉默不语的洛襄抬头,看一眼身前跳脱的少女,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朝露心思不在他身上,任由他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摩挲她的骨节,一面拿出准备好的说辞,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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