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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接受完这个事实之后,也只能无奈地开始为张释之收拾烂摊子。刘启听了她这话,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夫人有什么想法?“
他有模有样地拂了拂膝前的浮尘,身子往前倾斜,笑意盈盈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王?并不跟他客气,她开启这个话题本来就有和刘启详谈的意思:“殿下这么做没什么问题。”
都说了刘恒和刘启父子关系很好,哪怕就是被刘恒知道了张释之在进谏之前先找了刘启,他肯定也会和二人一样,只对张释之的政治智商产生怀疑,并不会牵连到刘启。正相反,他应该会很欣慰刘启面对这种事情上的冷静与果决。
只是王?觉得刘启还可以再进一步:“但殿下难道真的对廷尉口中的这件事没什么想法吗?”
恐怕不可能吧。刘启在登基元年的时候,就下令要求改革刑罚。他对量刑尺度的思考,显然不当是登基之后才开始的一时兴起。
就算眼下距离他登基尚有差不多十年光景,他不一定已经有所感悟。但王?觉得,一个本来就能关注到这方面问题的人,不会真的对张释之所提到的观点视若罔闻。
刘启嘿然,然后缓缓颔首。
“虚报敌首固然是大罪。”
因为眼下以军功封爵是一条人尽皆知的通途,杀敌的数目成为了与地位相挂钩的指标,当然得严加管控,所以汉朝军法是与秦一脉相承的严苛。
“但魏尚只多出了六个。
这个数字,对比起魏尚本人的爵位来说,实在是太过轻微。与其说是恶意虚报求赏,刘启更相信是统计时出了差错,或者手底下人自作主张偷偷虚报。
虽然有御下不严或者办事不慎的嫌疑,可是比起削职夺爵,罚作劳役的下场来说,魏尚应该会心甘情愿承认自己前者的错误。
“我听闻,圣人制刑罚的目的,理应是引导人向善。”太子说:“所以荀子说‘凡刑人之本,禁暴恶恶,且惩其未也‘;商子说‘禁奸止过,莫若重刑”;韩非子说‘民不以小利加大罪,故奸必止者,重刑的目的是恐吓,是让人畏惧,从而达到阻止人犯错
的地步。
“是故朝廷制重刑,却并不当是......”他斟酌了好一会语句,最后才缓缓道出一个他尽可能柔和化了的词汇:“暴刑。”
“秦失于暴。”这是汉初所有统治者在经验不足前提下,就要处理偌大天下问题时,最容易也最亲切拿来规避的案例,刘启也不能免俗。
““刑称罪则治,不称罪则乱,刑罚世轻世重,在于治乱之不同。荀子认为治世当重刑,乱世反罪轻。而我观秦亡之失,却觉得恰恰好相反
王?徐徐补上他未尽的半句话:
“乱世方用重典。”
用雷霆霹雳镇乱世之局,以春风细雨沐治世黎民,这才是抚民绥世的方法。
“眼下的这种处理方法,恐怕只能让魏尚对陛下心生怨望,虽心有悲戚懊恼,但我私以为他很难反省自己的御下之失。固然会让边郡诸将心生警戒,但或许更损陛下圣德。”
王?平静地看着刘启。
“殿下既然心有所想,为何不去向陛下议论呢?”
刘启无声睁大了眼睛:他们明明刚刚才就人主权柄一事达成了共识,王?怎么突然又让他往这事里掺一脚浑水了?
“不是让殿下与廷尉、郎将一起上书。”王?耐心为他解释:“殿下就像之前想要拜谒相国时那样,私下与陛下沟通便是。殿下甚至大可以将廷尉先一步找过自己的事告诉陛下,并表示自己已经拒绝了廷尉的请求,无意与群臣串联。”
“殿下不是以臣子的身份试图劝谏君上......”她一边叙述,一边慢慢整理着自己脑海的思路:“殿下只是身为人子,想要为人父分忧,更想要理解人父所为的用意而已。”
她看着因为她这句话而陷入沉思的刘启,缓缓道:
“否则。子不知父,父不知子。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吗?”
像后来的刘据,像此前的扶苏。
“殿下不要将议论的重点放在魏尚的身上,魏尚不过是殿下此番思考的引子而已,不是吗?”
王?耐心地给并不擅长这方面的刘启规划话术:“殿下只要像与臣妾议论时那样,将自己对轻刑、重刑的思考向陛下分享??妾闻馆陶长公主说过,殿下本来就有定期向陛下阐述学业的时候,殿下不若就将其视为课业的一部分?”
“况且,如今天下量刑的尺度问题,难道仅限于魏尚这一个例子吗?”
刘启注视着王?的脸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眼下是实打实的虚半席了。
“昔桓公逄仲父,高帝遇留侯,他们心里是我这样的感受吗?”
刘启抬眼问她。
他将王?的手牵到自己的胸膛上。
一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