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书院(91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轻女子,来自南方疫村。她点燃一封信,轻声道:“这是我母亲临终前写的。她说,当年瘟疫爆发时,村里有人提议活埋感染者。她……投了赞成票。她一直不敢说,直到快死了才哭着告诉我。”
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镜中又走出一人,是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她走到女子面前,伸手虚抚她的脸颊,嘴唇开合,虽无声,但所有人都读懂了那句话:
“我不怪你娘。我们都怕。”
就这样,整整一日,千人诉说,万人聆听。
每当有人说出深藏心底的罪与痛,镜中便会有相应的亡魂现身,或点头,或微笑,或流泪,或离去。没有人要求宽恕,也没有人拒绝原谅。他们只是静静地完成了这场跨越生死的对话。
黄昏将尽时,轮到了苏璃。
她缓步上前,手中握着一块小小的竹片??正是十年前陆尘交给她的那一块。她没有烧它,而是轻轻放在镜前石台上。
“我想说的不是忏悔。”她望着铜镜,声音平静如雪后初晴,“我想说的是感谢。感谢林渊写下那些文字,感谢陆尘承受那些声音,感谢每一个曾经选择不说‘我没错’的人。”
她顿了顿,眼角滑下一滴泪。
“我也想告诉你们,现在的世界,已经开始学会哭了。这不是软弱,而是醒来了。”
镜面剧烈波动,万千光影汇聚成一道人形轮廓。那身影极高,披着褪色的玄纹长袍,腰间隐约可见玉印痕迹。他站在彼岸,遥遥望来,嘴角微微扬起。
是林渊。
但他并未开口,只是抬起手,指向苏璃身后。
众人回头,只见不知何时,语归亭方向升起一道紫白色光柱,直冲天际。那是忘念花盛开的能量共鸣,百年未现。紧接着,七十座无字堂分部同时感应,铜镜齐鸣,声震山河。
与此同时,昆仑秘窟第七层,那本被封印多年的日记突然自动翻页,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出一行新字,墨迹鲜红如血:
>“我不是英雄。
>我只是个终于敢回头的人。
>谢谢你们,替我走完了剩下的路。”
那一夜,举国无眠。
十年后的又一个冬日,一名盲童被带到了和光城纪念碑前。他是西漠古城遗址附近捡来的弃婴,天生无瞳,却异常聪慧,能凭声音辨万物。养父告诉他:“每年今天,这里都会响起最美的声音。”
孩子坐在碑下,仰着头,听着四周人们轮流讲述心事。有人说起背叛朋友的愧疚,有人说起错过挚爱的遗憾,还有人说起对父母隐瞒病情的挣扎。每一段话结束,总有人回应:“谢谢你说了出来。”
忽然,孩子笑了。
“叔叔,”他对身旁的养父说,“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养父轻问。
“很多人在说话……但他们不是用嘴,是用心。”孩子歪着头,像是在倾听某种遥远的旋律,“有个穿灰衣服的爷爷说:‘这条路,你们走得比我稳。’”
养父浑身一震。
他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声行者,从未真正离开。
而在南岭深处的一座小村庄里,一间茅屋门前挂着一盏油灯。灯下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工整的字:
**我听见你了。**
屋内,一位老妪正在教一个小女孩弹琴。琴是旧的,弦却完整。老人手指枯瘦,拨动琴弦时仍有几分力道。她教的是一首简单的曲子,调子不成章法,却温暖动人。
小女孩学得认真,一遍遍重复。
“奶奶,这歌叫什么名字?”她问。
老人停下动作,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许久才答:
“它没有名字。但有人说,这是山河在唱歌。”
远处山巅,一朵忘念花破雪而出,洁白如初。
风起时,花瓣随风飞舞,掠过田野、溪流、城镇与荒原,最终汇入星河之下那片紫色的海洋。每一瓣花落地,都轻轻震动一下,像是在回应某个永恒的召唤。
而在宇宙尽头般的虚空中,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静静俯视这片土地。
那里没有神谕,没有审判,只有一声极轻极柔的叹息,随风而逝。
多年以后,《言祭录》新增一篇附录,作者不详,全文仅两句话:
>“真正的和平,从来不是战争结束的那天。
>而是有人终于愿意说出‘对不起’,并且有人愿意回答:‘我知道了。’”
春分再来时,和光城的孩子们已能背诵整篇《言祭真文》。老师们不再强调“斩妖除魔”的功绩,而是引导学生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你听见了敌人的哭声,你还打得下手吗?”
答案五花八门。
有的说不能,因为那也是人;有的说还是要打,但会先问一句“你为什么而战”;还有的沉默很久,最后小声说:“我想先抱抱他。”
这句话被记入当年的《言祭录?少年卷》,旁边批注一行小字:
**传承已至。**
某年秋末,一位旅人路过昆仑荒原,在忘念花海中发现一块残碑。碑文大半风化,唯余数字清晰可见:
**……言可祭山河,心能通生死……**
他在碑前坐了一整天,傍晚时取出笔墨,将所见所感写成一封信,寄往和光城无字堂。
信末写道:
>“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确定你是否还在。
>但我走过千里,只为告诉你一件事:
>这世上仍有无数声音无人倾听。
>若你还在,请继续走下去。
>若你已逝,请让我成为下一个声行者。”
次日清晨,信纸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桌上多了一把旧琴。
断弦已然修复。
风吹帘动,琴弦轻颤,发出一声悠长清鸣。
仿佛在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