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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边缘的挑战
紫禁城的天空，近日总是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朝堂之上，靖尘王爷的气焰日益嚣张，他不再满足於旁敲侧击的试探，而是开始公开质疑凌霄的决策，言辞锋利，每每直指要害，彷佛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总在众人面前，试图划开年轻帝王威严的龙袍，露出其下可能存在的软弱。
每一次廷议，都彷佛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凌霄端坐於龙椅之上，面沉如水，指尖却在宽大袖袍的掩盖下微微蜷紧。他能感受到来自下方那道灼热而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属於他的皇叔靖尘，那目光不仅仅是挑战，更夹杂着一种近乎露骨的觊觎和征服欲，彷佛要将他从这九五之尊的位子上拽落，更要连同他的骄傲与防备一并碾碎。
「陛下，边关军饷追加三成的议案，臣以为大有商榷之处。」靖尘的声音洪亮，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去岁丰收，国库虽略丰，然南方水患初定，灾民安置丶河道修缮处处需银。此时将大量银钱投入边关，若北狄今秋并未如预期般犯境，岂非徒耗国力？抑或…」他话语微顿，目光如电，直射向凌霄，「陛下是听了某些只知纸上谈兵的近臣之言，过於忧惧了？」
这话语中的暗示极其危险，不仅质疑了凌霄的判断力，更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始终支持凌霄的几位文官领袖，甚至暗讽皇帝胆怯。殿内气氛瞬间凝滞，众臣屏息，无人敢在此刻轻易出声。
凌霄心中怒意翻涌，靖尘的指控并非全无道理，但他刻意忽略了边关将士疾苦以及北狄蠢蠢欲动的确切军报，纯粹是为了打击自己的威信。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声音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一丝冷冽的笑意：「皇叔忧国忧民，朕心甚慰。然军国大事，岂能存侥幸之心？北狄狼子野心，边关数百里加急军报皇叔莫非未曾阅览？此时加强戒备，正为防患於未然。若因吝啬钱粮而致边关有失，皇叔可能担待？」
他巧妙地将问题抛回，语气虽淡，却寸步不让。目光交锋，犹如实质般在空气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歌华静立於丹陛一侧，低眉顺目，彷佛一尊没有情绪的木雕，唯有嘴角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透露了他正冷眼旁观这场权力拉扯，并从中寻找可趁之机的心绪。他知道，无论是皇帝还是王爷，谁胜谁负，这朝局的动荡於他而言，皆是机会。
退朝後，凌霄回到御书房，疲惫地揉着额角。连日的压力与靖尘步步紧逼的挑衅，让他身心俱疲。那种被置於放大镜下审视丶每一处弱点都被无限探究的感觉，几乎令他窒息。更令他心烦意乱的是，在靖尘那充满侵略性和征服意味的目光注视下，他身体深处竟会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隐秘而可耻的战栗，一种混合着恐惧与莫名兴奋的悸动。他厌恶这样的自己，身为天下之主，却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欲望与反应。
沈临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守在门外，他的存在像一块沉稳的磐石，给予凌霄些许安全感。但凌霄知道，沈临的眉头近日也总是紧锁着，他定然也察觉到了那日益迫近的威胁，并且，已做好了随时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准备，包括生命。这份沉甸甸的忠诚，让凌霄在感动之馀，更添了一份压力。
「陛下，澈风医官求见。」内侍轻声通传。凌霄精神微振，彷佛一抹清风终於吹入了这沉闷压抑的空间：「快请。」澈风提着药箱进来，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衣，温润的眉眼在看到凌霄眉宇间的倦色时，染上了清晰的心疼。「霄儿，」他轻声唤道，在无旁人的时候，他总是用这独特的称呼，「你看起来很累。让我替你诊脉，可好？」
凌霄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伸出手腕。澈风的手指轻轻搭上，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安定的力量。他仔细诊脉，片刻後轻叹：「脉象浮紧，心绪不宁，肝气亦有郁结之象。陛下，忧思过甚最伤心神。」
「皇叔今日又在朝上发难了。」凌霄闭上眼，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歌华在一旁，不知又打着什麽算盘。沈临…沈临似乎准备做些什么傻事。澈风，朕有时觉得，这龙椅之下，并非万里江山，而是无底深渊。」
澈风收起手，并未立刻开药方，而是柔声道：「政事纷扰，非一时可解。但身体是根本。你近日精神紧绷，肌肉亦显僵硬，长此以往，於健康大不利。不如…随我去温泉宫苑放松片刻？热汤活络筋脉，於你有益。」他顿了顿，声音更轻，「让我陪着你，好吗？」
凌霄睁开眼，对上澈风充满关切与温柔的目光。这份不带任何杂质的纯然关怀，此刻於他而言如同渴极时的甘泉。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点了点头。
皇家温泉宫苑隐於一片翠竹林後，白雾氤氲，暖意融融。泉水引自地下热源，带着淡淡的硫磺气息，却并不刺鼻，反而有种宁神的效果。凌霄褪去繁复的龙袍，仅着一件单薄的丝质衬袍，踏入温热的泉水中。温暖瞬间包裹了全身，驱散了几分积压的寒意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