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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只是偶尔太累的时候,脑海放空,会无意识地回忆起那一日,御书房的昏暗灯火下,他将她压在御案上,倾身霸道的吻。
    还有姻缘词中,三生石前,两人相贴的手掌。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几分话本里所谓情窦初开,所谓花前月下是何等滋味。
    唇边噙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如瀑的墨发披散,几缕绕在纤柔如玉的皓腕上,发梢触着悬于柔胰中的,古朴的佛珠。
    一段时日的供经与贴身佩戴,让佛珠愈发莹润光滑,仿佛晕着淡淡的佛光,使人望之便心生宁静。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萧芫浅浅阖上眸子,面对供桌,双手合十,静静凝立。
    许久,将佛珠一圈圈盘起,置于供经之上。
    长明烛光轻曳,幽幽洒在隐约晦暗的经文上,规整清隽的簪花小楷一如既往,连隐隐的锋芒都全然不见。
    清透柔顺的裙摆长长逶迤,转身时滑过悠然的弧度,短暂地与明黄贡布相接。
    纱幔一重重落下,她趿屐越行越远。
    身姿娉婷,清淡如烟。
    侬丽而圣洁。
    此心如磐不移,她依旧如最初面对僧人时,望他,一生平安顺遂,所得皆所愿。
    真挚,虔诚。
    第59章悔悟
    “大监。”
    小内侍为难的语调传过来。
    “今日的午膳,圣上又原封不动让端走了。”
    言曹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在廊庑前踱步打转。
    自从那日在颐华殿外枯立了一整夜后,圣上便好似全然恢复了以往的模样,面上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口中再也不提萧娘子,可每日晨起第一桩事,便是亲自折花插瓶,使人往颐华殿送去。
    风雨无阻。
    一开始尚好,可是近几日,连膳食都用得不多了。
    尤其政务繁忙时,更是变本加厉,今日,竟是一口未动,原样让端了出来。
    圣上这副模样,比之前生怒时还要令人害怕。
    他甚至闪过念头,想去寻萧娘子,又被理智压下。
    总归不合适,萧娘子想必也不乐意见他。
    “言曹。”
    言曹立刻回身行礼,“陛下。”
    李晁抬步,自门内越出。
    整个人萦绕着几近躁动、甚至暗暗暴虐的气息,偏又被他压抑得很好,仿佛是当真平静。
    只有眼睑下方,有一抹淡淡的,不明显的红。
    “江洄可到了?”
    言曹恭敬地答:“圣上的旨意刚出宫门不久,江寺卿应已在路上了。”
    李晁低沉应了声,令:“你在此候着,若他来,引他去御花园。”
    步伐未停,每一步都很大,像是有什么急事。
    言曹望着圣上的背影,不禁苦了脸。
    何时政事在御花园商讨过,还不是萧娘子每日这个时辰都会过去一趟。
    要他说,未婚夫妻之间哪能与政事一样掰扯得那般清楚,糊涂一些,认个错哄一哄便也过去了,这般僵着,于身于心都不好。
    偏圣上较真得可怕,宁愿就这般偷偷在暗处看上两眼,也不愿意当面道一句和解的话。
    让人不禁想,摊上这样的君主自然是好,可摊上这样的郎婿,当真是够人遭罪的。
    御花园淙淙流水旁,沁芳亭微风习习,江洄依言来此,对于地点的变换不曾表现出半分疑惑,恭敬行礼后,便将查到的情况一一禀报。
    李晁尽管有些心不在焉,但依旧简单翻阅后便精准点出可疑之处,三言两语确定了下一步调查的方向。
    结束时,江洄同往常一样,奉上用以掩人耳目的大理寺奏报。
    可李晁却没有第一时间放下,修长的手指微动,稳稳翻开了封皮。
    这般异样,江洄不由抬眸,但只堪堪抬到了奏章的高度,便又克制着垂下。
    奏报虽是掩人耳目,但里头的内容却是实打实的,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忽翻到一页,李晁沉声捻弄着其上的一行字,“长公主府……”
    ……
    “你是说,长公主府库房失窃?”
    松枝义愤填膺,回禀:“是,娘子,他们竟还光明正大报了案,旁的不说,只道是数额巨大,让官府定要追回。”
    “哪有这般巧的事,咱们前脚要清点账目,他们后脚就失窃了,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萧芫指节轻扣书案。
    “咱们清点,只是看宗室的账务,并不会派人实地查验他们购置的东西是否真的存在,如此,不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漆陶也道,“过往的账务都存了档,誊抄不止一份,并非是说毁就能毁的。”
    萧芫眸光一转,想到什么,倏然起身。
    “将长公主府有关的账务都收拾好,随我一并去慈宁宫。”
    禀明了姑母,商议出大致头绪,出来后望见沿途的浓绿,才后知后觉今日一忙,连去御花园也忘了。
    脚步一转,令她们先将东西带回去,不必跟着。
    本就忙碌,再不松散松散筋骨,整日埋身案牍,怕是连魂儿都得僵了去。
    ……
    慈宁宫内。
    太后看着正正与芫儿错开来的皇帝,再听着他口中的话,眉梢微动,眸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身子向后靠,静静听他说完,神情始终不曾有半分变化。
    直到李晁话音落下,方慢悠悠开口:“皇帝此言,可曾与芫儿说过?”
    太后的目光分明没有半分咄咄逼人,可李晁依旧感受到了沉沉的压迫,听到她的名字,袖中的手微颤着捏成了拳,心上钝钝泛起闷痛。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个不明显的低头,干涩道:“不曾。”
    “不曾……”太后重复着他的话,意味不明笑了一声,“那你可知,就在刚刚,芫儿来了,所说的话与你相差无几。”
    “但同样的事,予可不会同人再商议一遍。”
    李晁喉结几番滚动,眼眶干涩得连转动都难。
    她说的……与他相差无几。
    那日她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几乎成了梦魇,无时无刻不鲜血淋漓。
    她已成了与他最契合的模样,可他,却好像,不小心将她弄丢了。
    殿内静得连窗边的树叶沙沙声都清晰可闻,李晁艰难地挪动步子,行了一礼,沉默转身。
    折出屏风时,听得殿内太后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如今,予竟也不知,为了江山社稷,将他养成这般性子,究竟……是好是坏了。”
    之后便是宣谙的低声劝慰,再听不清了。
    李晁心像是破了一个洞,有些木木的,渐渐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过往的光阴一寸寸侵袭,前所未有地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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