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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漓站在原地,静静等待那个女人回应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易洛魁女人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突然跪伏下来。是的——跪伏。她的膝盖重重落地,发出闷响,双手撑地,头低垂,如同在向大地献祭。
李漓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半步,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易洛魁女人已经双手撑地,低下头去,缓缓地、几乎是虔诚得令人不安地,开始朝他爬行过来。她的膝盖一下一下地摩擦着草地,发出“沙沙”的细响,像是什么古老宗教中的献祭者,正在爬向神像的基座。她胸前的骨珠项链在地面拖动,发出窸窣声,额头擦着泥土,目光却始终低垂,不敢抬视,仿佛凡人的眼不能直视神的光辉。她的呼吸急促,每一次爬行都带着虔诚的颤动,草叶在她身下弯曲,又缓缓回弹,留下浅浅的痕迹。
四周瞬间一片寂静,奥吉布瓦战士们纷纷侧目,连蓓赫纳兹都收起了刀,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比达班皱起眉头,眼中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心中轻声叹息。风似乎也停了,只剩远处的湖水在低语。
李漓却彻底懵了。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女人已匍匐至他脚前,竟然低下头,亲吻着他的脚背。那一刹那,李漓的神经像被电流击中,浑身一激灵,差点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哎哎哎——停!停下!”他猛地叫出声,整个人像被火烫了一样,往后一缩,险些原地起飞。
亲脚?亲脚?!开什么国际玩笑?!李漓的脑子瞬间乱成一锅粥,现代人格在疯狂拉响警报:“你不是神!”李漓的脸红了,心跳加速,尴尬如潮水般涌来。他回想着历史书中的那些帝王崇拜,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主角。
李漓赶紧俯下身,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臂。动作有点急,力气也不小,直接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带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撞进他怀里。“起来!别这样,别这样!”李漓语速飞快,声音里带着慌张,“我不是神!我是人!真的,和你们一样的那种!有鼻子、有眼、有脾气!”李漓的手掌在颤抖,试图传达平等的理念,但话语在风中显得无力。
可那易洛魁女人被他扯起后,神情依旧恍惚。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湿意,仿佛刚从幻觉中挣脱出来,又似仍沉浸在宗教狂热的回音里。她的眼神中写满惊疑与困惑,却也浮现出一丝挣扎过后的清明。她轻声开口,语气如祷词般平静:“只有神,发怒时能降下灾祸,仁慈时能饶恕罪人。神放我们回去后,我想了很久……我们遇到的,就是神。”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眼睛如星辰般闪烁,诉说着部落的信仰。
李漓张口欲辩,却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他没料到的是——她的举动,竟然只是个开始。
易洛魁女人身后的所有易洛魁人——男的、女的、年长的、年轻的,四五十人,竟整齐划一地朝他走来。他们像一股沉默的潮水,从林草交界缓缓涌出,然后在十余米外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额头低垂,开始缓慢而坚定地爬行。是的,他们也在爬。膝盖与草地反复摩擦,发出一阵阵低沉的“沙沙”声,如同某种荒原上的哀歌,又像是悔罪者集体编织的悼词。他们嘴里不断低语,声音层层交叠,如风中翻卷的经文:“神……宽恕我们……神,宽恕我们……我们无意冒犯神……上次被神责罚,是我们有罪……”他们的神情肃穆,眼神空灵,每一张面孔都仿佛在对着某个失而复得的神祇倾诉悔恨与归属。他们不是在表演——这是信仰,是灾厄之后对救赎的本能投奔,是他们文化深处无法解释的神秘感召。老人爬行时,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却不减虔诚;年轻人动作流畅,如潮水般推进;妇女们低吟着祈祷词,孩子被抱在怀中,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李漓彻底傻眼了。“不是……不是……你们别这样啊……”他一边后退,一边疯狂挥手,“我不是神!别再跪了!”但没人听。没人愿意听。李漓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却如石沉大海。潮水般的爬行者越来越近,包围着他,像一场活生生的宗教仪式。
易洛魁人们一边爬行,一边叩首。面容平静得像即将升天,仿佛真要在这片春草初萌的土地上完成一场大地与神明之间的和解仪式。他们的低语如咒语,交织成网,笼罩整个场地。草地被压出道道痕迹,露珠被搅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汗水的混合味。
而李漓——站在那潮水中央,只觉得自己活像一尊假冒伪劣的神像,正被一群虔诚到疯狂的信徒抬上神坛,而他连逃都逃不掉。他的内心风暴肆虐: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教他们种植、冶铁、卫生知识,不是这种盲目的崇拜!但现实如铁链,束缚着他。
李漓急得团团转,嘴里连“天哪”都快骂出来了。他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去拉最近一个磕头特别用力的大叔:“起来!别这样!”那个大叔须发花白,脸上布满风霜痕迹,被拉起时眼神迷茫,却很快又跪下。李漓好不容易把那人从地上拽起来,还没喘口气,身后又“咚”地一声——另一个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倒下去,额头贴地,嘴里念得更响了:“神宽恕我——我那天真的只是想看看你肩上的光是不是火……”
“我肩上哪来的光啊!”李漓快疯了。他的衣服被风吹乱,头发凌乱,像个慌张的普通人。他又去拉一个,刚站起一半,另一边又有人跪下了。拉一个,跪一个,拉两个,跪仨,场面一度混乱得像是一场宗教版“打地鼠”。他奔跑在人群中,汗水从额头滑落,混着泥土,双手酸痛却不停歇。战士们看着这一幕,有的目瞪口呆,有的低声议论。
比达班站在远处,眼角微微抽动,嘴角却不争气地扬起了一抹笑。她半是忍笑、半是无奈地凑近蓓赫纳兹,压低声音说道:“他要是再这么拉下去,非得把腰给闪了不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眼中闪着对李漓的爱意。她知道他的尴尬,却也欣赏他的善良。
蓓赫纳兹双臂交叉在胸前,冷哼一声:“谁叫他扮神扮得那么像。连我都快信了。”她的话语带着调侃,却也透露出对李漓的敬佩。她见过沙漠中的先知,却从未见过如此“接地气”的神明。
正当两人说笑间,洛洛福忽然蹦了出来,神情郑重得仿佛在举行一场仪式。他板着脸,大声反驳道:“比达班,这一点也不好笑!酋长是真的神!要不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神奇的事?他能掌握火,还能制造前所未有的铁器,还懂天上的星星运行……而且你忘了?他曾说过,他不属于这片土地,他是从大海对岸而来——人怎么可能游泳穿过大海?除非是神!而酋长身边的,也全是神!”洛洛福越说越激动,眼神炽热地望向李漓,整个人仿佛突然觉醒的信徒,一语一顿地对比达班说道:“这些易洛魁人终于看出了真相。而我们……差点错过了神迹!比达班,我们必须敬神,不能让易洛魁人把我们的神抢走!”
洛洛福的话如火种,点燃了周围的议论。一些战士开始点头,眼神中浮现出信仰的火光。李漓闻言,转身看向洛洛福,脸上满是无奈:“洛洛福,你别添乱了!我真的不是……”但他的话被更多低语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