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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漓亲自蹲下,用铁锤敲击第一块孔雀石。铁锤落下,砰然作响,绿色矿石在阳光中碎裂,飞溅的碎屑如翡翠般滚落草间。他一边敲,一边讲解:“这是碱式碳酸铜,碎成粉末,才能让火抓住它的心。”
比达班跪在他身侧,低头默默地碾碎碎块,指尖染上了粉绿,如戴上翠石的指环:“神说火能驯服石头,那我们便信火。”她将碾好的孔雀石粉小心摊在石板上,在阳光下晒干。风吹过,扬起阵阵翠绿色的尘雾,如祖灵的叹息,也如神之吐息,轻盈地飘向林中。
接着,李漓示意将部分低品位的矿石放入浅窑中焙烧。火焰升起,温度控制在四某度左右,那些矿石在火中“烘烤”着,色泽逐渐变深,散发出干燥的咸腥味。李漓看着变化,点头:“水被逼出,碳被烧尽,现在,它们准备好了。”
炼炉已在坡地上搭建妥当,风箱由乌卢卢指挥着两位壮汉轮流拉动,发出“呼、呼”的低吼,如野兽的喘息。李漓站在炉前,拿出装坩埚的木勺,指挥:“按比例,一份矿石、两份木炭,十分之一的河沙和贝壳灰。”他手中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如在配药,又如在施法。
比达班托着一盆碎粉,神情专注地问:“神,这粉末真会变成铜吗?”
李漓轻笑:“火是钥匙,会的。”
乌卢卢在旁嘀咕:“我觉得像做神的汤……绿色的汤。”
凯阿瑟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火那么大,别烧着你的头发,小丫头。”
坩埚装填完毕后,被小心翼翼地放入炉膛最炽热的中心,陶土表面立即泛起暗红光泽,如一只含怒的眼睛。
正式冶炼开始,风箱启动。随着“呼哧呼哧”的风响,炉火蓦然暴涨,火焰如红蛇狂舞,吞噬着坩埚与炭火。炉温逐步升高,逼近1000摄氏度,炭火嘶嘶作响,矿粉开始熔融,炉膛内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仿佛铜灵苏醒的低语。
李漓目光如炬,反复调控风速与火力,汗水沿鬓角滚下:“鼓风不能停,温度必须稳!这是火与石的战斗。”
炉内发生着奇迹:——铜,从矿石中缓缓析出,化作流动的赤金,如山泉初融、岩浆初醒,沉积于坩埚底部。上方的炉渣浮动如浮冰,黑绿相间,映着火光如同星辰闪烁。
比达班手捂胸口,轻声呢喃:“神……火听您的命令。石头在融化,祖灵也在哭泣。”
“不,那是暗灵在哭泣,铜被释放了!”李漓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终于,火焰渐歇,坩埚在夹具中被缓缓取出,炽红如太阳,被小心摆放在冷却石盘上。片刻后,李漓举起石锤,轻轻一击,陶坩埚如蛋壳破裂,一块通红的铜锭滚落在皮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那是一块未曾见过的光辉——红金色,温润如血,却坚实如岩,光滑中透出斑驳,如火与矿石共舞后的残响。
“被暗琳吞噬的铜,终于重现人间了。”李漓一脸郑重地宣布,语气神神叨叨,仿佛某种天启降世。
众人肃然,仿佛等着他再赐下一道雷霆。
可李漓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这也太装了吧?炼个铜而已,真需要这么神神叨叨吗?他心里嘀咕:“搞不好哪天,我连烧一锅菜都得跳个舞才符合这里的规矩。”
格雷蒂尔带着诺斯水手们扑上前来,欢呼声未息,锤声已起。他第一个抓起铁锤,咧嘴一笑:“神的兄弟在此宣布:要让这些铜知道神才是这片大地的主宰!”话音未落,猛然砸下。火花四溅,如流星撞地,铜屑四散,带着炽热与光芒。
诺斯人一哄而上,轮番上阵,铁锤落地,“叮叮当当”的节奏如远古战鼓,在营地四周回荡,震颤着每一颗激动的心。那不只是锻铜,更像是为一个新纪元擂响的序曲。
铜锭在烈火之后,再经锤炼,杂质被一点点逼出,赤红的光泽愈发耀眼。从粗钝的块体,渐渐延展为条、块、环,形态初现——那是工具的雏形,也是未来秩序的骨架。围观的族人愈聚愈多,眼中写满惊奇与敬畏。那不再只是石头,而是从火中重生的神金,是祖灵回应信仰的证明。
比达班扑通跪下,双手合十,泪光盈盈,虔诚与安慰交织:“神慈悲……让我们重获铜的恩典,祖灵宽恕了我们。”她的声音微颤,却如宣告般坚定,穿透人心。
乌卢卢高举一片薄如叶的铜片,阳光下泛起温润金光。她雀跃如鸟:“我找到铜啦!是祖灵听见了我的咒语!绿石头真的听话!”她的笑声如湖畔的春风,轻快而明亮。
“原来,连铜也需遵从神的意志……”长老们站在一旁,神情复杂,目光在火光与铜影中流转。沉默片刻,他们低下头,口中轻声喃喃:“神不仅能制铁,也能制铜……神与祖灵和睦,福祉回来了。”
营地里随即如过节般热闹。孩子们奔走相告,笑声穿过林间;妇人们围成一圈,唱起歌来,衣角翻飞似麦浪起伏,脚步踏响大地的节拍,像在唤醒沉睡的岁月。
炉膛仍在熊熊燃烧,铜的气息与焦木的味道交织在风中,那是火与文明相遇的气味,是神明临世的气息。
李漓站在一旁,望着人群间的歌舞与炉火,只是淡淡地低声自语:“这群敢跟‘神’讨价还价的长老们……这下总该安分了吧。定居的事,应该没人再敢拦了。”
不远处,两位头脑清醒、颇为现实的长老低声交谈着,语气虽轻,语意却颇重。
鹤氏族长老皱着眉头说:“再像从前那样满山乱转、迁来迁去的,迟早把这群牛全送给易洛魁人了。”
熊氏族长老点头:“可不是嘛,到那时候,我们也差不多就是一群蠢牛了。幸亏这位大神酋长法力无边,连石头里都能变出铜来。那些个死守旧规矩的老骨头,现在再嘴硬,也无话可说了。”
鹤氏族长老嘿嘿一笑:“我看啊,种地确实比满山跑得稳当,咱们啊,还是安安生生种地吧!”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既有几分释然,也藏着几分打算——现实的算计,和老一辈人的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