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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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半晌,踢了踢僧袍的袍角,半卧着罗汉榻,低斥道:“老衲当时就告诫过你,不想有所羁绊,就莫介入他人因果。你点拨了致生,改了他的路,本是善念。但你掺杂了私欲,这就是自毁道行。吾一直对你和了致生通信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是为了传承南啻文化,老衲就当你是吧,可你以为吾不知,你不过是舍不得错过她的成长,才藕断丝连,欲罢不能。”
    过云说到这,歇了口气。太久不曾教训弟子,他都有些找不到感觉了,教孩子这事,实在是累得慌。他佛门训诫弟子便已经如此,真不敢想普通家庭抚养一个孩子成长,这一辈子得受多少气操多少心啊!
    他还想缓口气再接上,可这口气一断,他便彻底忘了词。留白半晌,实在想不出来该再骂几句什么,干脆作罢。
    左右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活该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进退维谷。
    过云倒是能理解裴河宴的为难。他累世修行,佛缘深厚,可是这条修行之路总过不了情劫,他受过业火,做过修罗,也坠过畜生道,满身功德全祭给了挚爱,换取她父母缘深,无病无灾。
    可这世道,从不曾顾怜他。
    明明只差一步就能位列神佛,可世世行差踏错,不
    ()得正果。
    如今(),佛缘耗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只剩这最后一个法界了。
    过云作为他的引渡人,也实在压力山大。
    不管,他懒,他现在只想品香。他看了眼天色,提醒道:“今日昭和公主大祭,你去佛堂上柱香,就先回吧。”
    ——
    了无跑了半个梵音寺,去方丈院找小师叔,不仅扑了个空,还被过云训斥:“愁眉耷脸的,没个正形。”
    于是,喜提一套五百遍戒规,下回回寺里交给僧值。
    对着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师,了无嘴都不敢回,可怜巴巴的应了声是,瞅着更愁眉耷脸了。
    过云眼不见为净,挥挥手让他去佛堂找裴河宴。
    了无又跑了半个梵音寺,到佛堂。
    扫地的沙弥见他风风火火的来,刚想问出了什么事,他一瞧见佛堂的香炉上已燃了些许时间的清香,话都来不及说扭头追了出去。
    终于,在山门前撵上了要回屋的小师叔。
    裴河宴刚经过地藏殿,殿内觉悟正主持法事,今日这种时候,无论哪里全院肃静。了无这样,实在不成体统。
    他刚准备开口,了无抢先一步说道:“我今早六点开始,每隔一小时去一趟小院。从八点半开始敲门,到现在快两小时了,小师兄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裴河宴皱眉:“一点动静都没有?”
    了无连声点头:“所以我才来找小师叔,想着要不开门进去看看吧。”
    裴河宴回头看了眼山阶下星罗棋布的庙宇,他站在此处也还能隐隐听见地藏殿内的经文吟唱,他想起过云的提醒,转身撩袍上山,快步离去。
    ——
    了了在梦魇中被叫醒,头疼欲裂。
    这次的梦与以往不同,真实得令她感到害怕。她恐惧间,就像在悬崖前失足滑落一般,第一反应就是紧紧地扑住了她的救命稻草。
    随后赶来的了无,在裴河宴身后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到双手挠头,满地找洞。
    菩萨啊,小僧今日看了不该看的,不会被灭口吧?
    裴河宴没管别的,了了如此恐惧之下,他只在被抱住的刹那,身体僵硬了片刻。他不习惯如此亲密的拥抱,这是他成长至今都没有过的。
    但短暂的僵硬后,他尽量放松,一手撑着床沿,一手环至她背后,轻轻地拍了拍:“没事了,魇住了而已。”
    他声音低沉,音色沉稳。重复说了两遍后,她明显平静了不少。
    裴河宴微微低头,看了眼她散乱在肩后的长发。她出了不少汗,后颈处微微汗湿,此刻抱着他时,脑袋微微后仰,露出了肩膀与脖颈间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似乎能感觉到抚摸它时滑腻的触感,视线停留了两秒后,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立刻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只有掌心的滚烫和心中刹那间的慌乱仍在提醒他,他妄动了心念。
    了了的余光已经瞥
    ()见正努力缩小存在感,一步步倒着往回退的了无。她埋首在裴河宴的颈侧,刚才被吓住的虚脱感缓和了一些后,她的理智开始逐渐回笼,拥抱他的肢体也缓缓变得僵硬。
    不是……她在干什么啊?
    这下怎么办?晕过去会不会太假了……那给自己一拳呢?邦邦两下,应声倒地,一了百了。
    她的脑袋还是有些疼,不知是昨夜忘了关窗被风吹得有些受凉,还是单纯做了噩梦受到了惊吓。
    了了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
    她顺势扶着头,从他怀中退出,满眼虚弱。
    她其实不知道,就她此刻满头冷汗,面色苍白的鬼样,都用不着她再伪装便已十分有说服力了。
    “好点了?”裴河宴问。
    他收回手,虽然仍坐在床边,可面对着了了,他竟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头疼。”了了揉了揉两侧突突狂跳的太阳穴,思考着情境烘托到这,下一步她是不是该柔弱地摔回床榻上更显得逼真。
    还没等她想好要往哪边倒时,他先站起身,后退了一步:“那你先起来,我去门外等你。”
    他退后的这一步,莫名的刺痛了了了。她垂眸看着因为他起身而缓缓还原的床垫,又抬眼看向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他的背影,冷静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裴河宴。”
    他果然停住,转过身来。
    裴河宴没有同她计较她连名带姓的叫他,他似乎从来也没有把她放在与自己不同的高度去对待。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平等的。
    “我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了了说:“更荒诞的是,这些梦连续不断。”
    “从我十三岁起,遇到你,它们就像苏醒了一样,纠缠了我很久。”她顿了顿,问出了困扰她许久的困惑:“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臆想了这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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