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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嗯了一声。
齐青寂便看着她上了马车,目睹马车离去。
齐青寂一行人原计划只在徽州稍作停留,不日便要启程返京。
不料翌日却闹出了件祸事来。
今日齐青寂去其他布铺相看绣娘去了,阮凝玉的轿子刚在坊前停稳,便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喧哗,其间竟夹杂着棍棒碰撞的锐响。她心头一紧,快步走入,只见坊中众人正与一群陌生汉子对峙,双方剑拔弩张,竟已抄起家伙,眼看就要动手。
阮凝玉目光顿时冷了下去,她上前用手拨开人群,“怎么回事?”
绣云坊众人见她到来,顿时如见主心骨。
春绿立即趋近她身侧,低声急禀:“小姐,是隔壁霓裳布铺的人来闹事。”
绣云坊旁正是徽州府颇有名望的“霓裳布铺”。自绣云坊声名渐起,这家老字号便暗生不满,两家伙计平日采购时也屡有摩擦。
今日之事却闹得大了,两家的账房先生恰在徽韵街相遇,起初只是口角,不知怎的,绣云坊的账房竟动手砸破了对方的头,留下个血窟窿。霓裳布铺便借此由头带人上门寻衅。
阮凝玉听罢,心头更沉。
她摘下帷帽,望向那位气势汹汹的霓裳布铺账房。为免事态扩大,也顾及绣云坊名声,她缓步上前,语声温和,欲将此事私下了结。
那账房生得獐头鼠目,瞧出她的意图,捂着额头上的血窟窿,顿时将眉一挑,扬声道:“绣云坊东家,这事可不能这么办!你的人打伤我们霓裳布铺的人,就想轻飘飘揭过去?我告诉你,没门!”
他声音陡然拔高,“这件事,我们必须报官!”
阮凝玉与春绿相视一眼,神色骤变。
谁人不知霓裳布铺的东家在徽州官府中颇有门路?若真惊动官府,他们岂会轻易放过绣云坊?
谁知有人道,徽州衙门的衙役正好在附近巡逻。
那霓裳布铺的账房见状,竟不顾额上血迹,一个箭步冲出铺门,高声呼道:“官爷来的正好!请为小人做主啊!”
很快,为首的衙役扫了一眼店内狼藉与那账房头上的伤,眉头一皱,“何人在此闹事?”
霓裳布铺的账房顿时扑跪在地,指着额上伤口哭诉:“官爷明鉴!绣云坊的人当街行凶,将小人伤成这样,求官爷为小人做主啊!”
绣云坊的肖账房急得满脸通红,争辩道:“分明是你先辱及我家东家,我才一时失手……”
话音未落,他忽然顿住。今日之事确有蹊跷,就在他在街上最为恼火、几乎失控之时,旁边竟恰巧出现了一根棒槌,他才会……
现在细想,倒像是有人刻意将凶器送到他手边,诱他出手。
阮凝玉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肖账房顿时羞愧地低下头。
阮凝玉心中虽是不悦,却深知自家这位账房先生精通算术,是绣云坊难得的人才。如今闹出这等祸事,她必须想方设法保全才是。
她转向衙役,语气温和:“差爷明鉴,此事双方皆有责任。绣云坊愿承担药费,并严惩失手之人,还请差爷行个方便……”
门外开始聚来越来越多的百姓。
衙役班头目光在双方之间逡巡,“既然动了手、见了血,就都随我回衙门说个清楚!”
阮凝玉脸色微白。
这时,有个吏目跑了过来,对着班头耳语。
衙役班头顿时严肃了起来,眼里露出一丝畏惧,他转头冷眼看向他们,“正好,南京都督同知大人便在对面酒楼。此案关系民商事端,大人吩咐,将一干人等都带至酒楼偏厅,他要亲自过问!”
众人闻言皆是一颤,谁也没想到这场街坊纠纷竟会惊动如此高官,南京都督同知,那可是在应天府都排得上号的大员。
阮凝玉也怔住了。她虽不清楚这位大人的具体权职,却明白今日之事已再无转圜余地。此刻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官员,是个能明察秋毫的人。
但此刻,莫名的预感竟让她定在了原地,双脚都不愿挪动一下,她也不知为何,就是很抗拒前往那个地方。
“还磨蹭什么?快走!”衙役们顿时换了副嘴脸,推推搡搡地呵斥起来,有人甚至作势要举起棍棒。
阮凝玉一介弱质女流,只能默默跟了上去。
绣云坊与霓裳布铺的几个人都被带到了对面酒楼的偏厅,酒楼里的其他无关人员都被清理了出去。
就在阮凝玉要上他们时,她却被那位衙役班头给拦住了。
班头道:“绣云坊东家,你与霓裳布铺东家一道来二楼雅间,南京都督同知大人要亲自问话。”
须臾阮凝玉便被引至雅间,刚踏入,她便察觉到此地非同寻常。中间以一道紫檀木雕花屏风隔开,其他陈设更是典雅,品味独特,墙上挂着水墨兰竹,屋中的沉香也极有讲究,不像是寻常酒楼的雅间,倒像误入了某位陌生男子的私室。
班头:“你在此稍候片刻,大人与霓裳布铺东家很快便来。”
阮凝玉不明白这位大人为何对市井纠纷感兴趣,但还是耐心等候着。
但在这间雅间呆得越久,她的不适感更是加重了。
阮凝玉蹙眉,努力驱散心中这抹异样。
见迟迟等不来人,阮凝玉只好在雅间内四处走动着,渐渐的,靠街的窗户却吸引住了她。
待她走近,却被吓一跳,只见当街的窗牖敞开,视野竟然正对着她的绣云坊,铺中的场景竟一览无余。
阮凝玉心里的不适感更是加重。
等她定睛一看时,才发现窗前的几上竟放置着铁链、棕绳、匕首等物。
心里一些猜想隐隐约约露出水面,竟让她僵硬在窗前,动弹不得。
无光照落的角落,谢凌隐身于屏风之后,目光垂落,看着窗边女子的婉约身影,一瞬间恍若重回梦境。
那日原是为了帮堂妹挑选布匹的小事,谢凌本可差遣下人代劳。但他中途忽然却改了主意,亲自过来了这绣云坊一趟。
他当时一眼便看到了绣云坊里的阮凝玉和齐青寂,却并未打草惊蛇。
从那之后,谢凌的目光如冰冷的蛛丝,无声缠上了绣云坊中那道黛青身影。
胸膛里那股灼烫的怒意几乎要破膛而出,可他不知为何,却从来没有打扰过她。这些时日,他都不远不近地隐身暗中,没有去打扰她的生活,而是看着她每日的忙碌,看着她太阳东升时一身袅袅纱裙出行,脸蛋娇媚上了马车,太阳西沉又看着她回到杏花胡同的宅第。
他看着她每日在布铺面纱轻覆,看着她立在光晕里挑选布料,见她侧过脸与齐青寂低眉细语,莞然一笑。
她在店铺里姿态清婉如兰,却勾起了他过往那些被欺瞒、被愚弄的回忆。
直到那日暮色四合,齐青寂告辞离去,谢凌仍坐在街边的马车上,手轻掀车帘一角,看着她独自站在檐下目送,裙裾在晚风中轻漾如烟。
那日正下着雨,见她在街边身影单薄,衣裳沾了湿气,谢凌却手指倏地攥成青色,强忍着下去给她送伞的冲动。
这几日,他的身影常常隐在窗后的幽暗里,对街绣云坊内阳光布满,她明媚鲜活的身影与雅间窗内的静默冷凝,仿佛被这一扇窗隔成两个世界,又被他的目光无声地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