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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原本已经黯淡模糊的面容和身影,此时又在他脑海里无比清晰地显现出来,仿佛触手可及。
也许在周际的内心深处,沈至洁从来没有走远,只是躲在了一个他看不见的角落。岁月静好,花开花落,彼此相安无事,他仿佛已将她忘却。但只要沈至洁那边有一丝风吹草动,哪怕只是一声轻微的叹息,周际马上就会感觉到,进而惊讶地意识到,哦,原来她一直在那里,从未曾真正离开。
而他,也从未曾真正忘却。
尤其是现在,周际感觉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当沈至洁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时,就会哭着跑来找周际,而周际每次都会像个小大人一样,为沈至洁擦去鼻涕泪水,拍拍她的肩膀,豪迈地道:“没事,有哥在!”然后拿出一块糖,喂给沈至洁。沈至洁就会甜甜地笑了,眼角还挂着泪珠。
“别怕,有我在!”周际又给沈至洁发了一条微信。这次,他言简意赅,没有像以往那样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大洋彼岸,宾夕法尼亚州无边的夜色里,沈至洁正在一栋别墅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流泪。这栋别墅,父亲当时说是租的,直到国内有关方面的人找她谈话,她才知道,这栋别墅竟然是父亲名下的财产,按照有关规定,现在要被冻结,她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搬离。
短短十多天时间,沈至洁经历了人生中第一个至暗时刻。从小到大,她可以说是含着蜜糖长大的。家境优渥,家庭和睦,父母视她如掌上明珠,她也情商智商双高,一路走来,从小学中学到大学,一直生活在别人的仰视里。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生活会发生如此巨大变化。如果有,那也应该是在若干年之后。那时,她已经学有所成,成为行业精英,商业翘楚,有能力承担任何挫折和伤痛。而现在,她学业尚未完成,这打击来得太早了,早到她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接二连三的噩耗,已经把她打懵了。
虽然叔叔和舅舅小姨等人都先后联系过她,并承诺,一定会资助她完成学业,让她不要多想,一定要坚强,但她知道,他们现在只是口头上说说,安慰她而已,真要动真章就未必行了。这几个直系亲属条件都一般,家里又都上有老下有小,自顾尚且费力,哪有闲钱给她。而她在美国一年的费用,对他们来说近乎于天文数字。
再有,就算叔叔舅舅们念及亲情,想不惜代价帮她,婶婶舅妈们也未必同意。中国式家庭,就是各种牵绊、利益纠缠太多,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弄不好就会伤筋动骨。
同时,这么多年来,沈泽明夫妇与各自家人的关系并不是太好。他们官居高位,收入丰厚,尤其女儿也优秀得让人吐血,与亲戚相比,简直是不让人活的存在。在沈泽明夫妇的耀眼光芒下,这些年亲戚们始终活在他们的阴影里,难得抬头。或许是因为自卑,或许是因为所谓的羡慕嫉妒恨吧,这些年尽管沈泽明夫妇对他们照顾有加,但他们与沈泽明一家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甚至有些生分。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固然会难过,但内心深处,是不是也会有一丝近乎邪恶的喜悦?沈至洁虽涉世未深,不太懂人情世故,但只从这几天个别同学对她态度的转变上,就已经初尝人情冷暖,进而推测到亲戚们很可能也会如此。虽然在内心深处,她也赞同鲁迅先生说过的,我向来不愿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
父母这些年应该会有些积蓄,那是他们的个人财产,应该不会充公吧?这些钱应该足够她完成学业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变得一无所有,她也绝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在她看来,那无异于施舍,这对性格高傲的她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微信提示音响起,沈至洁拿起手机一看,是周际的。刚出事的那两天,叔叔舅舅们的电话微信还挺频繁,这几天就基本没有了,只有周际,每天准时给她打两遍电话,发N次微信,尽管她不接,也不回。这让沈至洁感到无比温暖、安慰和踏实。尤其看到这条留言时,沈至洁瞬间泪崩。
虽然她很想和周际说说心里话,或者什么也不说,就在电话里痛哭一场,她也会好受许多。短短的十多天,沈至洁感觉仿佛有几个世纪那样漫长,而她像一只越来越充满气的气球,不知道何时会达到极限,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但她仍然没有回周际电话和微信。虽然有一瞬间,她拨打了周际的号码,但没接通时马上又挂断;在微信周际的留言下面写下了一大堆心里话,想了想,最后还是果断地删除掉。
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困境,还得自己勇敢面对。沈至洁放下电话,擦干眼泪,打开电脑开始写入住学校宿舍的申请。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吃穿她暂时不用发愁,当务之急她得找个住的地方,把自己安顿下来,然后一边学习一边等待父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