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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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不论今日发生了什么,总归与他有关。
    他不能让她一介女子来承受兄长的怒火。
    “崔小姐,不能让外人看见你在此处,与你名声无益,明白吗?”
    他随意捏了个借口,嗓音压得极低,掌心仍覆在她的唇上。
    不明白。
    她摇了摇头。
    虽说正经人家的女子并不会宿在烟花柳巷之地,可随着亲朋一同来勾栏听曲吃酒也是有的。
    没这么见不得人吧?
    见屋内久久没有回应,屋外的谢峤耐心地候着。
    他方才离开的时候,在栏杆处发现了与那细作身上所纹的一模一样的印记,只不过不是绘上的,而是雕刻出来的。
    他想告知与他。
    先是折返回了两人方才叙话的房间,见其间已然空无一人,而后便听见了弟弟断断续续的声音自隔壁传来。
    谢峤心中大骇。
    他万万没想到那隔壁的女子候着的人,竟然是无羁!
    谢家虽没有那样多的规矩,但家风依然清正。
    弟弟如今留宿花楼,于他而言,他身为兄长,自然有教导之责。
    可他已然不是小孩子,在外人面前,总要顾及他的颜面。
    故而他并没有发作,只是在门外敲门,以示提醒。
    按照无羁的性子,他开门见了自己,便该适可而止,和自己一同回府了。
    谢峥看着门外花灯映出来的兄长侧颜。
    这门他是一定得开的。
    可他并没有什么藏人的经验,亦是头一回面临如此尴尬的情况。
    他先是看向床榻。
    藏人实在是太过显眼了,定会鼓出一个包来。
    而后打开柜子。
    柜子被分作了数个小格间,若是想将她藏进去,怕是要先将她大卸八块。
    再环顾向四面透风的小桌与能映出人影的屏风。
    不行,都不行。
    崔湄追随着他的视线,发觉了他的意图。
    她望向门外,不明白为何她见不得旁人,但转念一想,谢峤在朝中向来洁身自好,若是被同僚撞见带着夫人在花楼私会,传出去确实也不大像样。
    她环顾一周,瞥见被桃红床帷罩着的床底。
    她小时候和府上下人们玩捉迷藏的时候,也藏在床底过,谁都不曾找得到她。
    她当即躬身,掀起床帷,径直钻了进去。
    眼前落入一片黑暗,她枕着手臂趴在地上,嗅到些幽幽飘来的暗香。
    像她这般体贴的小女娘可不好找了。
    她心中自夸道。
    谢峥见她主动钻进了床底,心底泛起一些愧疚,最后妥善地环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往门口走去。
    屋门陡然打开,谢峤并没有即刻迈进来。
    两人彼此沉默,身旁的空气充斥着尴尬。
    谢峤淡淡瞥他一眼,见他鬓发齐整,耳后微红,脸上并没有沾染女子的口脂,刚稍稍放下心,却陡然发现他如今只穿了件中衣站在自己面前。
    没记错的话,他方才见他时,他也没有穿外衫。
    已经发展到脱衣裳的地步了吗?
    “……屋中可还有旁人?”他委婉问道。
    有些事是不便让旁人知晓的,尤其是事关细作。
    “没有。”
    谢峥面色不改,笃定道。
    弟弟虽一向恣意,却也断不会拿正事玩笑,见他如此,谢峤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应是方才自己闯入时撞见的女娘早已离开,如今这房内只有他一人。
    谢峤有些不放心,再次环顾四周,确信无人后,道:“我方才在栏杆处发现了那枚印记的雕刻,不是偶然,每一根上都有,与上面的漆画相辅相成,此间应当是那些细作的据点,亦或者,长居着他们之间负责联络的人。”
    谢峥颔首道:“确实如此,这些时日,我心中已有三个可疑人选,只待一一核查。”
    “是谁?需要抓起来问讯吗?”
    “不必,已经放了些假消息,日后必有大用。”
    ……
    怎么还没说完啊。
    床下,崔湄觉得莫名有些疲累。
    这里黑暗又狭窄,呆上片刻也罢,呆得久了,便会发现连翻身都不能。
    “战事将起,你先不必打草惊蛇,暗中盯紧此处便是,待北境大捷后一起清算。”
    “嗯。”
    她百无聊赖,只得在床下静静听着两人对话。
    谢峤的声音她自是熟悉,只不过,她听着听着,发觉另一人的声音与他极为相似。
    相似也罢,反比他言语间更具“谢峤”该有的冷淡气质。
    比谢峤更像谢峤的人……
    她想着这句谬论,不自觉轻笑一声,稍稍舒展了趴麻的腿。
    两兄弟不约而同地被这道轻笑吸引而来,而后一眼便瞧见大红床帷下透出的白衣一角。
    白袍纹鹤,鹤上还缠着一片几近透明的薄纱与银链。
    谢峥瞳仁微缩,不动声色地蜷了蜷手指。
    完了。
    谢峤心中更是复杂。
    难怪弟弟没了外袍,原是赋予佳人了。
    那女子分明还在,他竟这般不避讳地在此议事?
    他再喜欢,也不过是烟花柳巷中的女子,岂能听得这些?
    谢峤看着谢峥的眼神陡然转冷,带着浓浓失望。
    他再次细细审视四周,发现屏风后的桌案上搁这一块碎布。
    正是与他外袍一模一样的布料和纹样。
    竟连衣裳都撕碎了。
    破碎的外袍,藏匿的女人,不分场合,不明事理。
    好啊,他竟不知,弟弟何时竟变成了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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