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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奶奶略沉了沉语气。
这话刚刚没在丹娘跟前说，是因为她觉得就算说了，人家襄和夫人八成也不会放在心上。
抚安王府的两口子入京数年，是个什么行事作风，周大奶奶算是看得最清的了。
难道丹娘会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就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当然不会！
就是这份潇洒利落，让周大奶奶羡慕不已。
但她这句话，也道明了其中的隐患。
恭亲王妃浅浅笑道：“既然这样，那些容不下的自然会离开，留下的那都是些有缘的。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眼瞅着和气一团，遇到事情还不是各自飞？咱们做好自己的就成，我就瞧着襄和夫人挺不错的，教平民家的女孩儿读书认字，多些本事也好，旁人来了圣京城瞧见民风不俗，连女孩家都能略通文墨，也算是给咱们圣上长脸。”
“王妃所言极是。”周大太太也赞成。
周大奶奶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地了。
另一头，丹娘已经买下了周大奶奶带来的几张地契。
她又让乐透专门去看了一眼。
乐透回话：“那些个铺面确实敞亮干净，我细细瞧过了，坐北朝南，地势又高，暖和干爽用来读书最好不过了，其中几间大可以打通了连成一气！”
丹娘听着有趣，笑眯眯地看着他，示意他多说些。
乐透办事也稳重周到。
不但嘴皮子利索，这该办的事情也一样不落。
还请了师傅同行，画了好几张图带回来，给丹娘全方位的了解。
这法子真不错。
既省事又便宜，更能让丹娘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听完了乐透的话，她心中有主意了：“下个月工匠班子到位就开工，约莫一个月后完成，到时候就着手安顿着搬过去！还有，放出消息，就说抚安王府的兰心女学招女学先生，不问出身高低，不管门第贵贱，只要是真有本事才学的女子，有一颗仁善乐施的心，只管来兰心女学当个女学先生。”
“一应吃喝安顿都有，应季衣裳齐备，自然也少不了束脩。”
丹娘说着，一旁的翠柳执笔快速地写着。
在银钱方面，她可不会节省。
没钱怎么可能请来最好的先生？
人家先生再高风亮节，也是要吃饭度日，养家糊口的。
“噢，再添一门医术药理的课程。”
南歌闻言，眸光微动：“夫人，这……也要女先生么？怕是很难寻到。”
丹娘明白南歌的担忧之处，略沉思片刻：“不论男女，但若是男子来授课，年纪须过花甲。”
这条件是苛刻了点。
但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很快，兰心女学要扩建的消息传开了。
很多来绣庄交绣品的平民女孩自也听说了，一个个又兴奋又期待。
云莺在其中，轻轻咬着下唇，小小的胸口起伏不断。
能去读书，哪怕只识得几个字也好！
不够银钱交束脩的，还可以用绣品针线来抵，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她站在人群中，仔仔细细听了两遍，将这些话深埋在心中，这才转身匆匆回家。
云莺到底还是孩子年纪，心中藏不住事。
尤其这事儿还是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大好事，面对旁人或许还能隐藏，可对着母亲她根本遮不住，才刚到家就忍不住对母亲说起。
她语气轻快，一边说着一边忙活着手底下的活计，帮着母亲和面，忙得头都不抬，全然忽略了母亲听到这话时的怅然若失与犹豫不安。
许久没等到回应，云莺抬眼：“娘，我跟你说的你可听见了？”
“听、听见了……”母亲支支吾吾道，“你往后的针线要有一部分抵你去念书的费用，是这个意思么？”
云莺点点头：“外头都说姑娘家的不要读什么书，我却不这样想，人家襄和夫人多贵重的人呀，她要创办兰心女学，还要将女学扩建，往后平民家的孩子都能去念书，若顾不过来的或是银钱预算有限的，只择一两门科目进学也行！”
这也是让云莺格外开心的地方。
凭良心说，要她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女学上也不现实。
她要做针线，要忙家里的活计，母亲身子不好，弟弟又要去学堂，家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是以，暂且只学一门，先读书认字即可，这样开销的银钱不多，又能兼顾到家里，真是再好不过。
云莺喜滋滋地说着，原本劳累的身子也多了几分轻快。
母亲听着，心不在焉：“是么，那等女学扩建好了再说吧……若能识得几个字，往后看账什么的也方便些。”
“我也这么觉着。”云莺欢喜坏了。
扩建兰心女学的消息一传出，很快就有了各方的回音。
有好的，也有坏的。
好的嘛大相径庭，有说添置了医术药理这门课很好的，也有说选择科目来学习也不错，更有说扩大了地方，招了更多女学先生乃功德一件……总之说什么好话的都有，都快夸了一庭院的花儿了。
可要说坏的……那几乎就一个声音。
有些名门贵女不愿意与其他平民女孩一道读书。
哪怕丹娘已经提前言明，说两边进学的厢房是隔开的，互不干扰。
可还是有人反对。
丹娘很明白，她们无非是觉得兰心女学已经成为圣京城里，彰显女子身份的学堂，轻易不可让人进入，更不要说收容那些个平民女孩了。
对她们而言，体现身份地位一事，远比进学要重要得多。
丹娘理解，却不赞同。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她要是听她们的就打消原先的计划，那还是她嘛？
在充分了解了众人的想法后，她选择了一意孤行。
那些个名门贵女发现兰心女学并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纷纷闹了脾气。
其中闹得最厉害的，便是那些祖上受了荫封的侯爵府邸。
眼瞅着兰心女学的扩建一日快过一日，这些府上的太太奶奶们坐不住了，纷纷给抚安王府递了帖子，想要过府一叙。
丹娘挑挑拣拣，选了其中一些实在推不掉的见了一见，权当是打发时间。
这会子已经入了二月，天气尚未完全转暖，但也没有之前那样寒意刺骨了。
花厅里烤着火盆暖笼，熏得那初绽的桃花含苞欲放，插在白玉釉彩的花瓶里，摆在角落的架子上，一阵风吹来亭亭玉立间透着摇曳风姿，却成了这花厅中最俏丽的一道风景。
丹娘瞧着心情好，话也说得缓和许多。
当那些太太奶奶拐着弯将这件事的利弊都与丹娘说了时，她放下茶盏，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各位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多谢各位的关怀，为了这点子小事跑一趟……不过，我意已决，既然已经决定了扩建，那就依着我的想法来。”
顿了顿，她笑道，“我前几日入宫，也把这事儿与太后说了，太后很是欢喜，连连称赞呢。”
这话一出，众人哑然。
说起来，太后待丹娘其实没那么多宽厚。
毕竟宫里的子子孙孙一大堆，有的是孝顺儿孙在身边哄着陪着，怎么也轮不到丹娘。
可上一回太妃过世，丹娘近身侍疾一事感动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