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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里突然一沉，紧接着凉凉的。
定睛一瞧，那是一小块碎银子，刚刚乔娘子用小秤称过的，足够五钱。
“拿着吧，这是你这回考得不错的奖励。”乔娘子温温一笑。
瞬间，掌心里略带凉意的银子变得火热起来，仿佛能一直烫进她的心里。
云莺忙不迭地攥紧了：“这是……夫人给我的么？是那位襄和夫人？”
“当然，方才孙先生的话你没听清么？夫人说了，往后咱们女学都会设奖学金，学得好的人自然有奖励。不光看考核的成绩，也要看平日里你们的表现，一言一行，皆要入考核标准的。”
乔娘子笑道，“好了，你回去坐着吧，后头的人还排着呢。”
云莺应了一声，小跑回到桌前。
又小心翼翼地展开掌心瞧了又瞧，伸手捏了捏，这才觉得真实。
她拿到银子了！
来免费读书，不但没有交束脩，反而还拿到了银钱！
这要是说出去了，谁能信？
这一次奖学金的设置，女学里有三分之一的学生都拿到了奖励。
平民出身的女孩们自然欢喜坏了。
要知道外头卖绣品针线也赚不到这么多，她们平日里只管忙针头线脑的活计，还要分出一半的精力来读书认字，居然还能有一笔额外的进项。
可别小看这几钱银子。
真要贴补到家用中，足够一家三四口一个月的口粮了。
光是想想，都让人心头火热。
再说贵族女孩那边，这些银钱对她们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但却别具意义。
这是尚在闺阁中的她们，头一回凭着自己的本事拿到的银钱。
且因为两边缴的束脩不一样，运作也不同，是以贵族女孩这边的奖学金还要更高一些。
这一次头名落在了一贾府千金的身上。
这位闺名唤作佩兰的千金小姐写了一笔的好字，再加上文章清丽，辞藻简约，运用了之前先生教的道理，写得很是畅快淋漓，这才被选为第一。
第一名，可有十两银子那么多呢！
贾佩兰在府里一个月能拿到的月例银子也不过二两。
如今一下子多了十两，整整五个月的开销！
十两银子，换成两枚小巧的银锭子，她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起来，带回去给父母瞧了。
听说自家闺女在这一次女学考核中拔得头筹，贾家夫妇也同样欢喜。
原本他们只是把闺女送去女学，学一学读书明理，认字文章，再学一学管家理账，后又添了一门医术药理。
能把这些学透了，往后女儿嫁了人，他们夫妇也可安心。
女儿一身本事，即便去了婆家，也不必过于担忧婆母刁难，或是妯娌相争。
可当圣旨一下，女孩子们可以选女官了，他们夫妇立马心思活络起来。
女儿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固然好。
但要是女儿能被选为女官，成为吃朝廷俸禄的人，那不是更加面上有光？不仅如此，对女儿的婚嫁更是百利而无一害。
今日见女儿得了头名，还带了奖学金回来，贾家夫妇又欢喜又欣慰。
“你回头还是要去人家抚安王府拜访感谢才是，备上厚礼！”贾老爷叮嘱妻子。
“这还用你说？”
“爹爹，娘亲，我们先生说了不必感谢也不必送礼。”贾佩兰忙道，“这是襄和夫人的意思，说是只要能达到奖励标准的，往后月月考核都有奖学金发放，若是每个月都去感谢，那襄和夫人岂不是要忙不过来了？”
说罢，她娇羞一笑，“是以夫人早就让先生告知咱们，说了不必送，这全是凭女儿认真读书得来的，是我应得的。”
就是最后这几句话，让贾佩兰心头暖暖的，涌起莫大的满足感。
她值得，她应得。
读书不但惠及自身，更能为父母家族添荣光！
她越发觉得读书是好事了。
女子为何不能读书？女子不但能读书，还能把书读好，更能成为女官，替朝廷替天下百姓贡献自己的力量。
贾佩兰在家里与父母同乐。
另外一边得了第二名的陶小姐正在灯下用功。
母亲推门而入，送了燕窝来。
“你这般刻苦，也不怕熬坏了眼睛，不就是十两银子么？这点钱你怕咱们府里拿不出？”
母亲心疼不已，连连劝着。
陶小姐却停笔，扭头认真地看着母亲：“娘，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不是银钱多少的问题，这是头名与次名的差别。这一回我拿了第二，给了五两银子的奖学金，可我看过佩兰的文章，觉得我也可以写出来，这一回输给她，是因为我对先生原先讲的内容还未吃透。”
“原先我也觉着自个儿学得不错，在那些个手帕交小姊妹之间，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可被先生一点拨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要想学问有所进益，就不可自大骄傲。”
她说着，又低头继续书写，面上是不甘落后的踌躇满志，“这一回我输给佩兰，输得心服口服，但下一回谁是头名就不好说了。”
母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儿。
如此骄傲，如此意气风发。
那舒展的眉宇间，皆是对往后的期待。
好像女孩子并非一定要走上相同的路，成为一个个相同的符号，被圈定在贤妻良母的框架里，平淡地过一生。
她们也有才华，也有能力，更能做好这些。
渐渐地，母亲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角，唇边却泛着笑：“那你把这燕窝吃了再用功，娘就不打扰你了。”
陶小姐欢欢喜喜应了一声。
母亲又想起什么，问道：“那襄和夫人家的女儿这一回拿了第几名？”
“您问玉姐儿么，她第三。”
母亲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家闺女比襄和夫人家的女儿还优秀，顿觉自豪。
谁知陶小姐又道：“玉姐儿很厉害了，她本年幼，读书也不是跟咱们这些个大姑娘在一块的，是孙先生说了，她们那些女孩子可以跟我们一起考，若考得不错便一并计入成绩，若不成的，权当是了解自个儿的水平，也不必放在心上。”
“就这般，她都能考过好多大姑娘了，排在第三呢！若假以时日，定然能次次拔得头筹！”
陶小姐顿感危机，忙放下笔将燕窝用了，又催促着母亲离去，她要再练一会儿。
此刻，拿了第三回家的玉姐儿并没有不开心。
晚饭时，她特地让月好将得来的二两银子一分为二，一边给父亲，一边给母亲。
“这是我的奖学金，足足有二两呢！”
玉姐儿竖起两根雪白微胖的手指，“都给爹爹和娘亲，你们俩一人一半。”
丹娘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年轻，居然还能得到女儿孝顺上来的银钱，提前享受了一把被人孝敬的滋味。
“既是咱们玉姐儿自己得的，你该收起来才是。”沈寒天将女儿抱在怀里，笑道，“你自己留着，往后要添什么笔墨纸砚，要赏这些跟着你的下人们，都有用处。”
“可是……”玉姐儿微微皱眉，“我想孝敬给爹爹娘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