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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让人连四肢的酸痛也不觉缓和上几分。
    她取来水,令裴璋饮下,又打湿衣料帮他敷额。
    二人略略擦洗一番后,阮窈从袖袋里翻出在城隍庙时未吃完的松果,互相分吃,以补充体力。
    山洞下连天光也不得见,更不知时辰是几何。
    汤泉边本就温暖,她被裴璋抱在怀里,二人肌肤相贴,更觉着热,忍不住推了推他。
    他病中正睡着,只皱眉哼了一声,将她揽得更紧,甚至将脸埋到了她的颈窝里。
    阮窈渐渐也困得睁不开眼,睡意朦朦胧胧涌上来,最后迷糊睡去。
    第93章情动“你今日是不是吃什么药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四肢隐隐作着痛,又酸又涨,周身身松软得像快棉。
    一丝天光入洞,汤泉白雾氤氲,深深浅浅的光线在眼里糅杂着,令她有一瞬的迷茫,不知今夕是何夕。
    坐在水边的人影略显模糊,墨发倾泻而下,似是只着了件白色里衣,正微微低着头。
    她揉着眼爬起来,裴璋很快便察觉到,侧过脸看着她。
    “醒了?”他话语里有一丝浅淡笑意,嗓音仍带着沙哑。
    待阮窈走近了,一眼便瞧到放在石头上的吃食。松子、鸟蛋,还有她并不识得的果子。
    “是重云吗?”她极快就反应过来,这些东西只能是从外头送进来的。
    裴璋点头,轻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而阮窈下意识就探过身子,去用手背轻触他的额——
    热退了。
    然而他瞧着仍是虚弱,轻咳几声,眼角便微泛着红,发丝也披散在肩头,湿漉漉的。
    阮窈迟疑了一下,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仍有叛军尚未除尽。”裴璋顿了顿,仿佛寻常也说话也须得费力气:“不出意外……再过几日便可离开。”
    她有意令自己不去回想昨夜的血腥与火光,低声问:“你为何会将自己搞成这样?其他兵士呢?”
    裴璋低下眼看她,平静道;“大军要去驻守盛乐,我能够带在身边的人不多。”
    阮窈听了愈发不解,皱起眉来:“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眸光缓缓落下,在她发辫上凝了凝。她下意识抬手去摸,脑袋上除去头发,只剩下一条脏兮兮的发带。
    阮窈不明白他的意思,盯了他一会儿,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狐疑。
    若非她亲眼瞧见两军交战,几乎又要以为是裴璋在算计着什么,否则他这样的人,怎会以身犯险,使自己如此狼狈。
    他似乎猜出她在想什么,没有出声,而是从衣中取出什么,缓缓向着她摊开手掌——
    肤色苍白,而
    绢花娇红。
    只是花瓣早变了形,甚至连花蕊也被压扁了,不复往日被簪于她发上时的鲜妍。
    阮窈下意识疑惑道:“怎么……”说到一半,她蓦地愣住,剩下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裴璋并没有要瞒住她的理由,轻声道:“这绢花被叛军送到营中,我以为……你出了事。”
    她顺着他的话想下去,不由得哑了口,目光却无法从他手掌上移开。
    绢花的红成了这片暗色里唯一的鲜亮,令她眼眶都有些发酸。“你是个傻子不成?他们行事不正并非是一次两次,若我真落在他们手里,你这样涉险也……”
    也未必有用。
    然而望着裴璋乌黑的眼睛,她声音不由自主地愈来愈低。
    他睫羽颤了颤,轻声道:“从伪君子变成傻子……也未尝不可。”
    阮窈忽然觉得有些后悔,可一颗心还是被他的话沉沉拉扯着,犹如浸在一坛子浓醋中。她张了张嘴,想要努力将这股酸涩咽下去。
    有人如此爱自己,她应当感到欢喜才是。然而裴璋当真是偏执得像个疯子,可也偏偏是这样一个疯子,才会不论生死,都不肯放开她的手。
    阮窈眨了眨眼,似乎眸中也进了雾气,他的面孔随之变得朦胧。
    彼此纠葛至今,爱与恨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了。
    像是二人同在山寺所度过的那场春天,雨水如丝如缕,绵绵不绝。她越用手去拂,雨线便落得越密,将她浑身淋得湿漉漉。
    裴璋眸中映着一池波光,并不催促她,可又分明在等待着什么。
    她忽然为自己无可回避的心软而感到烦闷,不禁恼声道:“这都是你的错……”
    而后对上他苍白的面色,阮窈又说不下去了。
    紧接着,她便听见裴璋缓声接过话:“……是。若非是我,你便不会在驿站受袭。若非是我,你也不必设法躲去盛乐,是我迫你在我与他之间做选择。”
    听着他的话,她也不知为何,泪珠渐渐在眼里打转。
    裴璋顿了顿,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语气里含着安抚,轻声道:“窈娘,是我的错。”
    满腹心绪都被他全然看透,眼前的人,却再不似从前那般居高临下问询自己。
    意识到他当真在向着自己认错,阮窈手指忽地攥紧了,然后微红着眼,别开脸去。
    *
    凭借透入石隙的几丝天光,他们勉强分辨日升月落。
    重云不知从何处寻了点烛火来,总算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勉强可以辨物。
    阮窈问过两回军营的事,在确信兵士不得不北上预先战备后,神色难掩失落。
    在这洞穴下待了两日,说不上多苦,只是夜里睡得不好,连带着一颗心也怎么都定不下来。
    裴璋告诉她,此番来寻她之前,他便着人递送书信给有所交情的望族求援,且薛将军所率的兵马亦会途经此道回盛乐。叛军早是强弩末矢,否则何须以她的名头装神弄鬼。
    他们藏身于此,快则三五日,慢则半月,必定会有接应。
    阮窈从他的话里听出抚慰之意,然而即便是这样,她却若有若无地察觉到,裴璋虽则对她极尽安抚,可也并非真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她素来要比他性急,而他常像是一潭沉寂无波的池水,如今却也隐隐添了好几道暗流。
    她猜测着,裴璋兴许是因战事而焦心。他到底是将领,如今兵马远在盛乐城外,而他们不得不被困在这儿,他较之自己,必然要心切得多,便也乖巧地不再问。
    无趣到几乎要发疯的时候,她就唧唧咕咕不断同他说话。
    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多是些琐碎的絮叨,她用这种方式来疏解情绪。可裴璋暗暗藏好的急躁,仿佛也会在这时反过来被她所慰藉,继而抱住她,轻吻她的额头、鬓角。
    他退了热,手臂上的伤口也总算没有再渗血。阮窈也悄悄为自己鼓劲,毕竟二人此刻的处境还不算太差,一切应当都会好起来。
    手掌与小腿的伤口渐渐不再那么痛了,她便生出想要沐浴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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