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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吉。《易》书上说日色赤,女主昌,恐有后宫干政祸国,请陛下收回成命。”
妃、贵妃已是极高位份,若再给林氏加“皇”字尊号,便会危及正宫皇后。
礼部尚书江浔献上奏章:“臣等已重新票拟了林氏合适的位份,伏望圣明垂览。”
丹鼎香烟缭绕中,君父坐于青纱内的阴阳黑白太极台上,背影不动如山。
礼部的奏章他似看也没看,他越不言,不代表任人随意操控,相反,有种不动声色的可怕与威势蕴藏其中。
陛下如今极权在握,不似初登基时那般唯唯诺诺,多数时候拥有驾驭群臣的手段,用残酷手段扑灭异议。内阁的票拟没有皇帝批红,犹如废纸一张。
礼部的江浔跪在原地,冷汗如雨,进退两难。他本胆小,廷臣中一跟班的,如今六十岁高龄,最怕飞来横祸。
票拟的结果自然不是令皇帝满意的,他们只给林氏拟了妃的位份,且不加尊号。
陛下若要降罪,最先罚的便是拟疏的他。近来反对林氏的人陛下皆行雷霆处置,皇后亦被禁足,实在令人恐慌。
空气静默良久。
首辅周有谦见此,再次谏道:“陛下,妖妃误国,妃位已是极高的位份,若再加皇字,唯恐幽冥中的祖宗怪罪!”
周有谦比皇帝年长将近五十岁,论序齿已是当爷爷辈的了,又有从龙之功、教导之恩,说话比旁人有底气。
“陛下三思!”
周有谦一跪,内阁重臣跟着黑压压跪下来,言辞激烈刚正,大有鱼死网破之势,誓死阻止林氏封皇贵妃。
江浔混在人群中,吓破的魂魄回转一些,花白胡子夹着汗珠。
朱缙终于微微睁开了眼。
他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旁边是一张张朱墨书于青藤纸上的青词,焚烧之后献给天上的神仙,静穆深邃。
饶是圣度如天地,也无法容忍臣子们公然逼君。事实上,如周有谦今日这般领着群臣公然抗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虽登宸极之尊,却是个傀儡皇帝。内阁不少老臣狂悖固执,邀誉卖直,百官有事不请示皇帝而先问内阁。
首辅周有谦乃内阁第一号人物,操控朝政三十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掌握着文官集团所有的资源。
如果周有谦认为圣旨有误,有权将圣旨退回去,美其名曰“封驳”。这个月,周有谦已封驳了皇帝近十封谕旨。
这样一个人物跪在面前,确实容不得忽视。
朱缙本是藩王世子,机缘巧合才得了皇位。和其他东宫太子比,他没有幼年即在文华殿读书的好机会,没有翰林大学士当老师。一夜之间黄袍加身的他,更没有提前积攒势力和笼络人心。
初入宫时,他被要求住在文华殿??历代皇太子居住之所,意在先让他经历一段太子生活,受些规训,再搬入乾清宫为帝。
可他向天下发布的明明是即位诏书,不是即皇太子诏书。
君臣的摩擦早已悄然种下。
为了坐稳这个皇位,他践祚之初不得不沿用内阁设计的规则,对内阁言听计从,充当批红奏章的工具。
后来,他去寻求改变,每每与那些翰林大学士交锋时,他开始运用一些手段,比如将内阁的票拟留中或朝会时一言不发,以对抗阁权。
在以往的博弈中,他和文官集团有来有回,他赢过几次,文官们赢过几次,双方打为平手,谁也不能压过谁一头。
但加封林氏为皇贵妃之事,内阁似乎决心力争到底,以往办法失灵了。
内阁是太后的铁靠山,太后不让林静照进后宫,林静照便进不了。
他这皇帝也得对内阁言听计从。
这不是贵妃名位之争,而是权力之争。
“铛??”朱缙运手敲向了磬,冗长的余音在深邃的大殿中回响。
玄微妙济的显清宫原是参悟天机之地。
“逼君不已,谓何?”
看似淡淡一句闲评,蕴藏杀机。
周有谦深感意外,承受不起君王如此重言,“臣怎敢逼君王?臣绝对此意!老臣愿一死奉社稷!”
余下几位大学士亦接连叩首,有的额头都红肿了,以证清白之心。
这似乎是帝王第一次明确提出批评,谁损害林静照,谁就去阎王那里报到。
朱缙批驳道:“若众卿家不遵圣旨而自行决断,朕当归藩以避贤路。”
随即将礼部的奏疏原封不动掷回,以为上面拟定林氏为“妃”字实在刺眼,位份太低,命令再议以闻。
皇帝将他的命运和妖妃的绑定在了一起,坚决不退步。
内阁铁了心了对抗妖妃。
皇帝也铁了心要庇护妖妃。
双方硬碰硬,必定有一方头破血流。
若不能护得林静照,皇帝便要辞归不干。
君王辞归岂是儿戏,众臣不得已接受暂时皇帝圣谕,重新考虑林氏的位份。
说实在,妃位对于林氏来说不低了,太后的意思是将此女打入冷宫。
圣上和太后在斗法,争夺的中心就在林静照。为了林静照,一向温和的天子变得偏执或曰疯狂,完全枉顾江山社稷。
周有谦最终带领群臣出了显清宫,捏着被打回来的奏疏,浓浓一声叹息。
礼部尚书江浔等人刚被皇帝训斥一顿,六神无主,皆等首辅意思。
向皇帝施压,皇帝不吃这一套。
周有谦知自己是内阁的领头人,册封妖妃这等丧德之事绝不能出于己手,掉下项上人头,也要抗争到底。
他可以被小看,整个文官集团的力量却不能被小看,千百年来文人的风骨。
看看究竟是文官的骨头硬,还是林静照那妖妃的骨头硬。
“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