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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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感觉,或许这是女人独有的味道,权势的香气诱人沉沦,莫名的,他想追随这股香气,想要无视残存意志的告诫。
    沈元柔沉声开口:“你发热了?”
    他的面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无事,”裴寂应,“乍一暖是这样的。”
    “你这幅模样,可不像是无事。”她说。
    裴寂的眼眸不大清明,他身子骨弱,若是发了热可不是小事。
    沈元柔手背轻探在他额头上,那股烫意就这么蔓延上来。
    她眉头轻蹙,便听裴寂有些迷蒙的,轻声嘟囔:“……好舒服啊。”
    沈元柔收回手,淡声道:“看来真是烧糊涂了。”
    香气忽而远去的那一刻,裴寂缓缓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出不对来。
    在他所受的教育,形成的认知里,女男三岁不同席,他此刻与义母的接触有些亲密,已经算得上是超出女男大防的界限了。
    裴寂只知晓,她们有些超越了这条名为伦理的线。
    可他浑身软绵绵,待对上沈元柔关切的眸光时,纠结地敛下眼眸。
    他看清了沈元柔对他的关切,细想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以往母亲在府上的时候,他生了病,母亲也是要伸手来探一探他的温度。
    沈元柔的确是他的女性长辈,如此做也并未于理不合。
    这般想着,出于生病对长辈的依赖,裴寂也心安理得地任由她动作了。
    “义母,你的手好凉。”裴寂道。
    他仰着头,有些费力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您很冷吗?”
    他实在太热了,屋内燃了地龙,暖融融的叫他犯了口渴。
    裴寂贪恋方才微凉的触觉。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分出心神来问她冷与否。
    “发热也不曾察觉吗,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她隐隐有些批评的意味。
    沈元柔并未想过小孩子方才的话合不合规矩,他的确病得脑子都糊涂了,说话也渐渐没有条理。
    裴寂迟钝地意识到她的一些斥责,借着这股不清楚的劲儿,倔着性子小声辩驳:“君子当,重信守诺。”
    原本瓷白的肌肤,此刻都因着高热泛了薄粉,就连泛红的眼尾也蒸腾出了湿漉漉的意味。
    他烧得有些厉害。
    于是沈元柔道:“君子都像你这般,不顾自身身家性命吗?”
    她等着裴寂倔强的反驳,少倾,他低声道:“……我错了,义母。”
    沈元柔稍许意外:“认错倒快。”
    早这么乖巧,也不会病了。
    府医很快提着药箱来。
    不出意料,他病得不轻,连带着前些时日的旧伤也复发。
    “公子的旧伤,只怕会留疤,”男府医临行前如此道,“还需好生将养,切不可忧思过重,心事太重,不利于养伤啊……”
    沈元柔没有应声。
    她静默地凝望着裴寂,他像是在缓慢地咀嚼着方才府医的话。
    他清楚留疤对于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看着裴寂缓缓垂下眼睫,沈元柔道:“不必担心。”
    “义母,”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像是无措的小猫,“妻家都会介意这些的,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妻家的确会介意男子是否光洁、是否完整、忠贞。
    可他明明在好好用玉痕膏,疤痕怎么,还是会留下呢。
    裴寂湿漉漉的羽睫垂着,被粘成几绺,却也不肯被人看到自己这幅脆弱的模样。
    “不会的。”她说。
    沈元柔的声音格外能安抚人心。
    “你身后是太师府。”
    他的义母是太师兼中书令,即便裴寂丑陋、品德败坏,也会嫁给顶好的女娘,因为他身后是太师府,是沈元柔。
    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义母都会为他撑腰。
    裴寂却并没有从中获得很大的底气,沈元柔越是这般,他愈发不安。
    但裴寂道:“多谢义母。”
    他与义母相识不过数日,义母却为他做到这一步,裴寂便想好好偿还这份恩情。
    他一定要为义母做些什么的。
    沈元柔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好生养病,其余的不要想。”
    将裴寂还未发芽的想法扼杀在襁褓后,她吩咐道:“抬软轿。”
    仆从应声前往。
    裴寂病成这般模样,是不能走回去了。
    休沐的日子里,沈元柔处理着前世梳理过的卷宗,倒也事半功倍。
    裴寂养病五日,待他病好起来的那一日,恰巧沈元柔休沐。
    他看起来精神头好多了,沈元柔抵着额角,便听他道:
    “义母,我可以为母亲供奉一盏灯吗?”
    他的母亲是病死的,因为担忧他,死不瞑目。
    裴寂年纪尚轻,心中有什么事,周身都会透露些淡淡的情绪。
    他此刻被伤感充斥,却故作坚韧的模样,为他挣得怜惜。
    “当然可以,我同你一起去。”沈元柔道。
    前世,裴寂前往护国寺为亡母供灯,路遭贼人拦截,得原谦相救,名声却也不好了,自此他变得更加沉默内敛。
    她知晓是原谦在背后推波助澜。
    月痕依言去备车,今日休沐,又正值初春,各州府都来拜神祭祖,姜朝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路上会堆放百花。
    馥郁的香气顺着帘缝溜了进来,裴寂垂着眼睫,听那道温和沉稳的声问:“会下棋吗,裴寂。”
    “裴寂棋艺不精,恐扰了义母雅兴。”他轻轻道。
    “无妨,我教你。”
    她在裴家那些年,府里为大小姐请来各种老师,裴君英便拽着她一起学。
    她不介意她乞儿的身份,两人旗鼓相当,一局下来酣畅淋漓。
    如今对弈的却是故人之子。
    裴寂的确是过谦了。
    他的棋艺兴许并不比当年的裴君英差,但裴寂对上如今的她没有胜算。
    玉子落在棋盘上的声响清脆,她平静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原谦为了演着一出好戏,真是费尽了心机。
    恰此时,马车陡然一晃,飞珠玉溅,玉子也哗啦啦洒落一地,磕碰在车厢撞出了泠泠脆响。
    马车外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沈元柔侧眸看向身旁的裴寂。
    他应当是被吓到了,但刻在骨子里的良好礼仪,不允许他做出激烈的反应。
    裴寂不慌也不喊,他静静地坐在原处,只是绷直了唇角和指骨。
    “别怕。”沈元柔看着裴寂轻颤的长睫,温声安抚他。
    马车外的打斗声渐近,他浑身都紧绷着。
    沈元柔眉头微蹙。
    以月痕的身手,不至于半盏茶的时辰还解决不了几个拦路小贼,看来敌众我寡。
    “裴寂,在这等着,不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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