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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筹有一次从梦境中惊醒。
窗外,十月的秋风飞舞着,与梦中漫天枫红的庭院重叠在一起,他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里还残留着梦境里秋阳的灼热感。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谢筹没有立即查看,而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叶,他闭上眼,秋风呜咽的声响钻进他的耳朵,把他又带回了那个枫叶如血的下午……
镇北王的棺椁回京之日,满城的枫树红的刺目。
谢筹站在王府门前,看着家仆将覆盖着玄黑王旗的棺椁抬入庭院,秋风掀起旗角,露出下面暗红的血迹,那是他父亲最后一战留下的,十七岁的谢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葬礼持续了七日,前来吊唁的朝臣络绎不绝,香烛烟气终日笼罩着王府,到了第七日午后,宾客散尽,偌大的镇北王府突然安静的可怕,谢筹在灵堂中央跪的笔直,听着秋风卷着未燃尽的纸钱灰,在庭院里打着旋儿。
“小王爷,该用膳了。”老管家第四次来劝。
谢筹摇头,听着脚步声走远,才抓起桌上的寒霜剑逃离了灵堂。
王府最北边的枫林是他幼时练剑的地方,镇北王总说这里的枫叶红的像边关将士的血,要他记住每一片落叶都是一条人命,如今秋风过境,枫叶簌簌而落,铺了满地猩红。
谢筹靠在一颗最老的枫树下,拔出寒霜剑,剑身映出他通红的眼睛,也映出头顶如火如荼的枫叶,他想起去年生辰,他的父亲就是在这里说要将这把随身佩剑赠与他,说此剑饮血无数,望他持之守护山河。
“可我连您都守不住……”少年将脸埋进屈起的膝盖,剑柄顶着额头,滚烫的液体终于决堤而出,砸在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片枫叶飘落在剑刃上,无声的裂成两半。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碎了一地的枯叶,谢筹浑身绷紧,却在抬头刹那僵住。
十步开外,一袭素白长袍的虞晚静立在枫树下,秋风掀起她腰间玉珏,露出下面暗红的流苏。
虞晚竟然未着官服,只以白绢束发,像极了民间戴孝的装扮。
两人遥相望之,一如他们初见时的场景。
只是往日那个少年英气的小王爷,此时宛如一只暗自神伤的幼兽。
一片枫叶划过她的肩头,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谢筹猛地抹了把;脸,寒霜剑入鞘,他起身时惊落满身红叶,有几片顽固的粘在他素白的孝服上,如鲜血般刺目。
“国师大人不去前厅享用丧宴,倒是有雅兴来赏枫?”少年嗓音沙哑,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还是说……来看谢家最后的下场?”
虞晚的目光扫过他红肿的眼眶,在那把寒霜剑上停留片刻,秋风掠过她的袖口,带起一阵檀香。
“小王爷误会了。”她声音很轻,却奇异的穿透了风声,“我奉旨吊唁,见灵堂无人守候,特来寻你。”
一年的时间,虞晚从那个活泼好动的少女,变成了现在自持冷静的国师。面对谢筹时,她眼中仍有初见时的惊艳。
“奉旨?”谢筹冷笑,握着剑向前两步,秋阳透过枫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红影,像未干的血迹,“皇上是怕我爹死不瞑目,特意派国师前来镇魂么?”
谢筹已经走到她面前,十七岁的少年挺直脊背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她,“国师请回吧,寒舍简陋,招待不起您这样的贵人。”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秋风掀起素白袍角,露出他下面暗藏的短刀,虞晚伸出的指尖在他的衣袍上拂过,却始终没有拉去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一片枫叶飘落在虞晚的掌心,她低头去看,叶脉间竟凝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露是泪。
手机的震动将谢筹拉回现实,窗外,秋分私有停歇的意思。
[我去找程雨,早饭在厨房记得吃。]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他回复:[好,注意安全。]
程雨的别墅依旧窗帘紧闭,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虞晚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不像二十五岁的女孩,至少她如今的衰老速度暂时止住了。
“银针封印起作用了。”虞晚指了指程雨锁骨下方,那里蜘蛛形红痕没有继续深下去,“但这只是暂时的。”
程雨枯枝般的手指抚过那个图案,苦笑道:“至少不用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像老太太。”她抬头,泛着血丝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希望,“你找到下咒的人了?”
虞晚在沙发上坐下,“我见过郑青了。”
“怎么样?”程雨猛地坐直,松弛的皮肤在颈部堆出可怕的褶皱,“他承认了吗?”
“不是他。”虞晚直视着程雨的眼睛,“我试探过了,他身上没有一丝咒力痕迹。”
“这……这不可能……”程雨的声音支离破碎,“郑青他明明……”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虞晚轻声说道,“但下咒者另有其人,我需要知道你们剧组里,谁最有可能接触这类邪术。”
程雨呆坐许久,终于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向书房,虞晚听到了翻箱倒柜的声音,片刻后,程雨抱着一本相册回来,苍老的手指翻页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月落长安》剧组合照。”她指着一张集体照,二十多人站在影视城宫殿背景前,“这是我最后拍的那部戏。”
虞晚接过相册,仔细端详着每一张面孔,照片上的程雨还青春靓丽,站在前排中央,旁边时导演和几位主演,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在第一轮的筛查中毫无收获。
“杀青宴的照片有吗?”虞晚问道。
程雨翻倒下一页,“这里。”
这张照片明显时派对上的随手拍,众人举杯庆祝,背景里的香槟塔闪闪发光,虞晚的目光突然停在角落,一个穿淡紫色连衣裙的中年女演员正侧身与人交谈,右手举杯时,左手手腕被衣袖半遮半掩,露出一小段红色痕迹。
“这是谁?”虞晚立刻指向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