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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郑青从黑暗中惊醒。
一缕若有若无的戏文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那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像隔着水缸传来的闷响，时而又清晰的如同贴在耳畔呢喃，郑青摸索着去够床头灯，手指却触碰到一片湿润，床头柜上不知何时覆满了水渍。
“谁在装神弄鬼？”
他猛地坐起身，月光突然穿透窗户，在卧室墙上投下一个修长的影子，那影子头戴戏冠，两根翎子随着不存在的风轻轻摇晃。
“郎君……”
一声带着戏腔的呼唤从天花板传来，郑青缓缓抬头，对上一张倒悬的脸，惨白的油彩下泛着尸青，唇上胭脂艳如凝血，最骇人的时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片浑浊的灰白。
“一别经年，可还记得奴……”
他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腐臭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滴落，在郑青的被单上洇出一个暗红色小孔，那具穿着戏服的身体如同壁虎般贴在天花板上，水袖垂下来，轻轻拂过郑青的额头，冰凉刺骨。
郑青发出不成调的尖叫，拽起被子死死蒙住头，黑暗中，他听见翎子扫过被面的沙沙声，还有金属饰物碰撞的轻响。
“郎君好生薄情……”
声音突然从被窝内部响起，郑青疯狂踢蹬着后退，后背撞上床头板，他颤抖着掀开一条缝隙，月光下，梳妆镜里映出他惨白的脸和搭在他肩上的一只涂着丹蔻的手。
“找到你了。”
镜中的鬼戏子缓缓俯身，灰白的眼珠里突然流出两行血泪，郑青两眼一闭就失去了意识。
“先生？先生！”
郑青猛地睁开眼，女佣阿桂的脸在视线里晃动，他条件反射的往后一缩，后脑勺重重的磕在床头板上。
“您没事吧？”阿桂也被他过激的反应吓得倒退两步，“已经九点半了，您今天约了李总……”
郑青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死死攥着被角，目光扫过房间每个角落，梳妆台镜子完好无损，天花板没有水渍，一切都十分的正常。
“昨晚……”他声音嘶哑，“你有没有听见唱戏声？”
阿桂困惑的摇头，手里熨烫好的西装差点掉在地上，她看着老板神经质的掀开被子查看床底，又突然冲到窗前拉开所有窗帘，阳光洪水般涌进来时，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惊惧。
浴室里，郑青用冷水狠狠搓着脸，抬头时，镜子里的男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胡子拉碴的面容彷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不是梦……”他喃喃自语，指尖触碰镜面。
昨晚被鬼戏子指甲划过的后颈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翡翠园的餐厅里，水晶吊灯在红烧排骨上投下诱人的油光，虞晚刚夹起一块糖醋偶，玄关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打扰啦~”何昱的声音伴着轻快的步伐由远及近，“哇！今天有松鼠桂鱼！”
谢筹握筷子的手背暴起青筋，虞晚咬着筷子，眼睁睁看着某人熟门熟路的拐进厨房，拿着印有卡通柴犬的碗碟套装出来，那是上周他死皮赖脸存在这里的专属餐具。
“第四次。”谢筹的声音平静的可怕。
何昱恍若未闻，端着餐具一屁股坐在虞晚旁边，“嫂子，帮我盛碗汤呗~”他故意把称呼拉出九曲十八弯的腔调。
虞晚的筷子在半空划了个弧线，轻轻的敲在何昱的手背上，“何二少，我家米缸要见底了。”她指了指明显只够两人份的饭菜，“上周三的糖醋小排，某人可是脸汤汁都拌饭吃了，你要是真馋这口，提前发个消息。”
何昱眼睛“唰”的亮了，立刻掏出手机调出谢筹的聊天框，手指飞快的打字。
[明天想吃油闷大虾和蟹粉豆腐]
发送后还特意把屏幕往对面晃了晃。
谢筹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下季度影视城的安保系统该升级了。”
“我买单！”何昱答应的干脆利落，筷子已经精准的夹走鱼腹最嫩的那块肉，“对了，你们猜郑青今天干什么蠢事了？”
虞晚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他又换女朋友了？”
“比这精彩！”何昱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他今天跑去白云观，非要花三百万请道长驱鬼。”说着掏出手机播放视频，画面里郑青死死抱着三清像不撒手，道童们正努力把他往下拽。
虞晚的指尖在何昱手屏幕上轻划，将郑青涕泪横流的画面放大三倍，虽然视频像素有限，但她依然能辨认出郑青眉心那团游动的青黑之气，像一滴墨水落入清水，正在缓慢晕染。
前些时候见他都没有这种现象，这几天他碰上了什么东西？
“告诉他。”虞晚放下手机，舀了一勺丸子汤，“五百万，我保他十天安睡。”
谢筹的筷子停在半空，他缓缓抬头，看着虞晚，镜片后的目光如有实质，“你缺钱？”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诧异。
虞晚当然是摇头，她这里可是有何昱和谢母给的两张黑卡，甚至后来谢筹也给了她一张，而且这段时间她也处理了不少的奇事，钱包可以说是相当的鼓，她故意冲着何昱眨眨眼，“谁会嫌钱多呢？对吧？”
何昱配合性的点头。
他现在对虞晚可以说是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她说的话相当于是圣旨，自然什么都对。
夜深人静时，虞晚趴在卧室大床上，手机屏幕映照着她专注的脸，[男士礼物推荐]的搜索页面上，全是乏味的领带和皮带，她烦躁的划动着屏幕，这些俗物怎么配得上每天晚上赶回来给她做晚餐的谢筹呢？
“在看什么？”
谢筹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手机一下砸在床上，抬头时，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已经递到眼前，杯壁的水珠正顺着男人修长的指节滑落。
“没、没什么！”她手忙脚乱的锁屏，接过牛奶时溅出几滴在床单上，“就……刷会儿微博。”